入夜,鹅毛大雪再度飘落。
寇毅回到位于安西城西北隅的大都督府,一步不停留,径直回到内院的书房内。
抖落了一身的风雪,将下人打发走后,他在茶厅自己动手煮茶。
片刻后,烛火出现了轻微的晃动,对面便坐着一位身穿黑色夜行服、头戴斗篷的男子。
寇毅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你交代的事,我已经做好了。”
那人一动不动,声若洪钟道:“我知道。”
寇毅碾压茶饼的手稍稍停顿了一下,复又继续刚才的动作,然后将炭炉中的沸水倒入其中,再用茶筅轻轻搅动了一番,最终点出了一杯味道清淡的好茶。
那人接过茶杯,看着杯中点出的一朵梅花造型,并未急着啜饮,而是不无意外地揶揄道:
“堂堂的‘人屠’,没想到还精通点茶手艺。”
寇毅笑笑,没有接话,转而问道:“事情我已经办好了,你可以说出自己的来历了吧?”
那人放下茶杯,笑道:
“寇大元帅莫急,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保安镖局佟大海一行人的下落,不是么?”
一向冷峻的寇毅,听到这里,面露异色,不禁问道:“你知道他们的行踪?”
“黑色斗篷”不置可否,不无戏谑地反问道:
“我好奇的是,他们这次被大桓铜镜司不惜血本地追杀,你究竟知道多少内幕?”
寇毅闻言,再也顾不得忌惮对方高深莫测的修为,冷着脸说道:
“再过半刻时,我房内若是再没动静,两名侍卫就会进来询问了。”
言下之意,便是催促对方有话直说,莫再兜圈子了。
“黑色斗篷”似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不以为意道:
“你好像还没搞清状况,对你来说,我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真正的问题在于,你打算怎么处理保安镖局的手尾?”
寇毅是见惯生死的,对于这种半软半硬、半试探半威胁的话术并不陌生,同样反问道:
“你很在乎保安镖局啊?是担心某个人的安危——让我猜猜,是因为那个小道士?”
话音刚落,原本温暖如春的房间内突然寒意大涨,寇毅更是瞬间如坠冰窟,仿佛被人掀开天灵盖,自上而下地浇了一桶冰水一般,凉意自上而下,直透骨髓。
此时此刻,他的的第一反应便是,我今晚是不是就要死在这儿了?
然而下一刻,他便觉得浑身上下突然一松,仿佛从风雪之中苏醒过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黑色斗篷”收敛回一身的气势,神色如常地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刚刚是不敬‘人仙’的薄惩,你还有一次机会,注意自己的言辞。”
差点将胆汁咳出来的寇毅,在终于缓解后,想着“人仙”二字,心情复杂地坐正身子,缓缓说道:
“保安镖局此次前往巨石城,在城内活动了一番,无意中发现了一件重要物品,可能涉及大桓国教——萨乌教的圣器,也有一种说法是,此物是大桓境内某个修道宗门的重要传承。无论是哪一种,都与当今大桓国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知是何物?”
“大海担心泄密,并未透露详情,只说此物关碍甚大。别的不说,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两国接下来的和谈议题。”
“黑色斗篷”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大随朝堂渐渐分化为孔、吕二派,已成党争之势。你支持谁?”
寇毅就差没直接甩过去一个白眼,但一想到刚刚直钻灵魂深处的寒意,心里不免有些打颤,想了想,郑重道:
“我的职责是领兵打仗,守土开疆,京中朝局非我一个边关武将能置喙的。”
“黑色斗篷”嗤笑道:
“汹汹大势,岂是你想明哲保身就能做到的?不然,孔德仁能将他的得意门生李自牧安插到安西路来?按照当今皇帝喜欢搞平衡的习惯,接下来的转运使,肯定是吕安的人。你身在朝廷,比我这个方外之人更清楚,儒家的那些人,最擅长的就是空谈引战,成事不足,败起事、拆起台来个个是行家里手——等到这两方的人陆续到任,你这巴掌大点儿的安西路,迟早要变成养王八的池塘。”
刚刚还满脸戒备和忧色的寇毅,听到这一段分析,尤其是最后对儒家士子的评价,简直是入木三分,让他忍俊不禁之余,也有些解气。
按照这人对朝局的了解程度,难道他其实是当今官家的人?
寇毅心念急转,想出了一个又一个可能,最后斟酌片刻,说道:
“仙师所言极是。只是,我一个手握重兵的边将,若是牵扯进政事堂的党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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