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
从青云村南侧的鸾鸣山巅望去,群山蜿蜒起伏在地平线上。雪白的山景也被旭日映照得红彤彤的。
天地有大美,人间最值得。
似这等冬日美景,对于世代生活于此的边境人而言,已是司空见惯,毫不稀奇。但对于外地人而言,则是难得的洗目清心的人间胜景了。
在一处吐出高崖的石亭中,有两名中年模样的道士,正对饮赏日。
其中一人,身穿紫青道袍,乃是崳山派长老余欢度,道号“阳玄”。
阳玄看着飞升出群山的红日,平静说道:
“简老哥,这次未能抓到那疑似万灵山出身的小子,抱歉了。”
对坐之人,正是玉龙山掌门简雄。
简雄满脸酡红,让人一时分不清是酒力所致,还是日光所照。只见他放下酒盅,笑呵呵道:
“好说。余老弟有此心,简某就已经很知足了。那翟碧青本就是个狠角色,半路又杀出个翟墨青,墨家这两块硬骨头的确难啃,何况又杀出个梁枋呢?这么一想,倒是简某有些不知轻重了。”
阳玄笑道:“简老哥,你我二人相交多年,顺手为之的小忙而已,何必如此见外?”
简雄哈哈大笑:“四十年光阴倏忽而逝,老哥我还卡在凝丹后期,你都已经打破瓶颈,顺利抱丹了。也就是余老弟你重情义,不以修为论短长,还肯认我这个大道无望的老大哥。换作旁人,不对老哥颐指气使,老哥就要烧高香了。”
在修行界,为表尊重,凡有法号、道号者,一般都会称呼对方的法号、道号。简雄虽然修为比阳玄低了一大境界,而且两人所属门派的实力相差更大,但他仍旧大喇喇地呼其俗名,而不称其道号,其实正说明了双方的交情足够深。
阳玄举杯邀饮,俯观天地,充满感怀道:
“当年你我二人一起游历天下,是出生入死的交情。涿州一役,若不是你舍命相救,也就没有今日之阳玄了。此恩可是要记一辈子的。”
简雄不以为意道:“少来。就当时那情况,若是不先救下你,咱俩都得完犊子,怎么还跟个娘们似的,如此耿耿于怀?”
阳玄笑笑,既不赞同,也不反驳。
简雄没奈何,醉醺醺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初老哥看中的正是你这么个性子。好了,叙旧的废话一箩筐,不如说说正事吧。”
阳玄点点头,表示在听。
简雄敛容道:“既然没能抓住万灵山的小子,就已经同时得罪了万灵阁和墨家,短时间内也没其他办法可想,只能想想能不能走一走班门的门路了。老弟你也知道,我玉龙山人少庙小,又偏居西域一隅,对中原各门的情况也不熟悉,只能寄希望于老弟你了。”
阳玄瞟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老哥你嘴上客气,真使唤起我来,倒是一点不含糊。”
简雄二话不说,满饮一大杯。
阳玄这才满意道:“我师兄与班门的鲁门主有几分交情,昨晚我已经发送传音符回派里了。不管能不能成,这两日便会有消息。”
简雄闻言,大为满意,借着酒意,醺醺然道:
“嘿嘿,余老弟果然仗义,事事都替老哥着想,老哥没白替你挨那两下!你也知道,老哥我是个散淡性子,阴差阳错地当了一派掌门,又没能破开凝丹瓶颈,助宗门提升至二等门派,这辈子只怕也就这样了。这次在本乡本土的安西州出了金乌石矿,为了门派的发展,老哥我是无论如何也要争取一下的。”
阳玄听后,心里更觉愧疚。简雄嘴上不说,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对方正是那次拼死救他而留下的病根,伤及大道根本,断了晋阶金丹期的最后希望。否则,当年意气风发又资质出色的简雄,抱丹的希望还在他自己之上,极有可能成为玉龙山历史上第一位跻身“人仙”境界的金丹修士,从而使玉龙山从一个边陲之地的三流小派,提升到二等门派的层次。
可惜,一切可能最终都只能是可能了。
阳玄说道:“放心吧。崳山派本就与儒家孔德仁一派亲厚,你又亲自收了李自牧外甥为徒,大家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和师兄会鼎力支持你们拿下青云山矿脉的。”
简雄大着舌头道:“不知新来的转运使,会带来多大的变数?”
阳玄道:“吕安那老儿,不过是个读书读傻了的迂腐之辈。他哪里知道,主张朝廷官员也能各凭功劳修行,会加重修行资源的匮乏,其实得罪修行界各派多矣。此子不会有好下场的。”
简雄冷笑道:“要我说,大随朝堂就是典型的池浅王八多。区区一群凡人,妄想着抢占仙盟的修行资源,真当一个世俗朝廷能够抗衡修行界了吗?”
阳玄对于大随朝堂格局的认识,显然要比简雄深刻得多,此时并未接话,而是想着另一事。
“话虽如此,新的转运使既然确认是吕安的人,十有八九会倒向苍穹派或者墨家,这样对玉龙山的掣肘就会极多。”
简雄赞同道:“所以,我们得赶紧拿出一道行之有效的开采方案来。他娘的,大随朝廷也是邪了门,竟然能让仙盟低头吃瘪,立下恁多规矩,当真让人不爽!”
阳玄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哪怕是你我这样不与世俗界有什么牵扯的方外之人,也不得不承认,道俗融合是大趋势。我师兄也常说,总感觉当今天下的形势,在被一只或几只看不见的手推着往前走一样。”
晓风呼啸,简雄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老弟,大清早的,你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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