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换柱称薛翎是燕贵人的儿子。
等到事情平息,秦衍又请旨将薛翎带在身边,皇上也经常偷偷跑来冷宫看俩人,薛翎虽然以为自己没见过生母,但秦衍给他的爱足够多,他一点也不遗憾。
皇后嫉妒心强,也是爱皇上的,她最容不得的人便是秦衍。
后来文心公主误入锦书阁,出来时勉强保住了性命,得了失心疯,秦衍知道是皇后所为,但苦于找不到证据。
随着薛翎长大,皇后还是不放心,开始在背后找当年接生燕贵人的接生婆。
秦衍发现她还在调查,心里害怕,怕皇后再迫害薛翎,于是请求皇上赐死自己,永绝后患。
故事说到这里秦衍便没再往下说了,沈妄也机灵,“秦姨娘那是假死?”
秦衍点了点头。
“这些年我一直在暗处关注着翎儿的情况,若不是翎儿有生命危险,我也不会贸然行事。”
沈妄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翎王受伤怎么说也是为了救她。
“可是我不明白,既然你已经安全了,为什么不能与翎王殿下相认呢?”
“久在樊笼里,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秦衍笑着摇头,边帮沈妄将晚风吹乱的碎发梳理到耳后。
“实不相瞒,我昨日自太子府出逃,一路遭人追杀,那刺客用到一张符纸,便和姨娘方才使在翎王殿下身上的相差无二。”
秦衍听她这么一说,心里起了警惕。“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当不当说,只能告诉你这是皇上教给我的一门巫术中的一种,具体有多少人掌握,掌握了多少,我一概不知。”
“巫术?皇室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
“沈妄,从你应下与薛瑞这门婚约起,这些事情以后慢慢会自己找上你,我现在也不好与你透露太多。”秦衍言辞恳切。
“那好,我最后只问一个问题,秦姨娘这些年藏在哪里?”
秦衍笑而不语,伸手在沈妄鼻尖弹了一弹。
一缕烟粉吸入,沈妄浑身渐渐瘫软无力,“秦姨娘,我……”
“远在天边。”
……
斑驳的红漆木门,锈蚀的铜环门扣,高墙外的长廊落叶满地,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弓着身子扫着地,但怎么也赶不上风吹落叶的速度。
冷宫门外萧瑟,宫内却一副自然和谐景象。门窗,家具虽老旧,但一尘不染,任何一个角落也找不到蜘蛛结网的踪迹。
一袭轻衫的秦衍正护着一个放风筝的稚童,欢声笑语,鸟语花香,好不怡人。
忽而一阵风过,天上那只燕子形状的风筝挣脱了绳子的牵引,滑翔着落到宫墙边的高大梧桐树上。
稚童握着手中的绳子撇起了嘴,秦衍看他眼眶微红,咬牙不哭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翎儿乖,母妃这就给你取下来。”
别光以为秦衍是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出阁前她可是实实在在的将几个兄弟姐妹揍得服服帖帖。
秦衍挽了袖子,束高了发,三下五除二便往树上爬。
薛翎站在树下,看着母妃吃力的样子有些担心,“母妃,你下来吧,风筝翎儿不要了,下次父皇再来我再向他讨一个。”
“没事,就快拿到了。”秦衍依然努力向上攀爬着,只是那风筝夹在一根过细的枝丫上,秦衍够了三五下也没能够着,一咬牙便再往前挪了一小步。
眼瞅着就要拿到了,脚下枝丫闷声一响,裂了开来,吓得秦衍一哆嗦,树下的薛翎紧张的大叫,“母妃小心!”
秦衍拍了拍胸脯,镇定自若的伸手去取风筝,“拿到了!”
话音刚落,脚下的树枝咔嚓一声断了,秦衍和薛翎同时惊呼出声,“不!”
秦衍在半空中仍不忘护住风筝,顺便闭上眼睛快速的回顾了她的一生,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父皇!”
秦衍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她一睁眼,便是一脸宠溺又担忧的薛风嬴。
“阿衍,怎么这么不小心,一个风筝罢了,你喜欢我再给你拿。”
秦衍看着手中揉作废纸的风筝,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委屈,扎进薛风嬴怀里酸了眼眶。
“来,翎儿,差人给你买了糖葫芦。”
仨人便一同在萧瑟的冷宫中做饭,吃饭,种花,浇水……
“阿衍,朕平生最爱的是你,最对不起的也是你。”
“母妃,翎儿也最喜欢你了。”
谁能想到一国之君,九五之尊,连自己最心爱的女子都没办法保护好,连朝朝暮暮这样平凡的心愿也没办法实现。
即便皇上一两个月才悄悄来一回,薛翎也十分满足,和母妃在一起的时光从来不会寡淡。也恰恰是因为冷宫清净,叫他的童年少了许多的阴暗,唯一让薛翎替母妃遗憾的,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文心公主,却不在她身边长大。
秦衍教他识文断句,教他人情世故,教他常怀悲悯之心,教他如何在重垣叠锁的宫中自保。
这和谐美好的一切都结束在那一道如晴天霹雳的圣旨下来那一天。
那日就如寻常任何一个天气晴朗的五月天,院里仨人种的牡丹也开得像如今眼前的一般好。
当时文心公主被人诱引入了锦书阁,再出来既已疯疯癫癫,秦衍得知后悲痛欲绝,一病不起。
薛翎记得,父皇也自那时来得越来越少,有一次竟然过了半年之久,最终等来的,却是一道赐死秦衍的文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谏官赵氏,
陈氏等奏称,秦贵妃妒皇后得宠,屡屡加害,但念在初犯,贬入冷宫,然秦氏毒妇,变本加厉,意图使巫术勾引谋害皇上,兹事体大,不容姑息,但皇后仁慈,圣上念及旧情,加恩赐令自尽。”
床褥之上卧躺的秦衍被特许不跪,薛翎替她接下那犹如万斤重的金色丝帛。
宦官口中的毒妇,谋害,自尽,小薛翎听来字字诛心。
“母妃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我这就去找父皇求情!”
薛翎见床上的秦衍面无表情,了无生气,心里更加焦急。
“翎儿,别去!”秦衍爬下床想拉住薛翎,薛翎一甩袖子,眨眼功夫便不见了踪影,独留秦衍一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啜泣。
那日老天似乎也体味到了薛翎满心的绝望,配合着他下起了倾盆大雨。
薛风嬴宫外,跪着个孱弱的身影,大雨瓢泼,薛翎跪了半夜,几次差点晕过去,但他依然凭借坚强的毅力咬着牙让守门的小太监传了一次又一次的话,几个宦官三番两次来劝说,想要拉走薛翎,他挣扎着,手打脚踢不让任何人碰他。
薛风嬴终于是没有见他,薛翎终于也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再醒过来却是一个人在房内,床边不再有秦衍忙碌的身影,悦耳的声音。
薛翎拖着病躯连滚带爬的跑出去,梧桐树下放着一匹马革,里面似乎裹着人,身旁的宫女小声告诉他,“小皇子,别过去了,贵妃饮了毒酒,人都烂臭了。”
“母妃!不要!”薛翎推开那小宫女,想要跑过去,几个下人合力抱住他,任凭他如何嘶吼,牙咬,挣扎也不放开。
“你们这些坏人,给我让开,我不要你们!我只要我的母妃!”
“母妃别走,翎儿乖乖,我不要你们,我不要……”
后来的无数个夜晚,薛翎都是一个人哭醒的,然而梦醒来更加寂寥,如今他依然是孑然一人。
纵使皇上为了补偿他,早早给他封了王爷,薛翎那时就下定决心,这辈子最恨的两个人,一个是绝情的皇上,一个是狠毒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