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林离适时出现在凉亭前,事情突然,薛翎没来得及交代清楚,哪知道林离这般没脑子,还是亲自来上茶水。
薛翎瞪了一眼要上台阶的林离,来人顿时怔怔然愣在原地,太子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二人的小动作,只冲林离招了招手,笑容可亲。
“来来。”
林离只得硬着头皮走了上去,这下可惨了,待太子离去,他不知道要领什么罚。
太子起身,翻开林离的衣襟领口,仔细翻看检查一番,见他脖颈处确有一处浅红刀伤才撒手。
又坐下来时候便自袖兜里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个瓷润小瓶,道:“毕竟是我的人伤了他,来,这上好的金疮药三弟要收下,收好。”
薛瑞话里有话,翎王抿嘴不语,倒是林离,口无遮拦,“多谢太子殿下挂念,只是金疮药王爷已经赐过了。”
言语之外似乎还说着,金疮药又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翎王府难道没有吗?
这话自然又换来薛翎一记眼刀,他惶恐林离再待下去说漏什么,遂赶紧摆手催他下去。
林离整好被拉扯乱的领口,转身退下去了。
“三弟可知,我那贪玩的太子妃之后逃亡哪个方向去了?”薛瑞把玩着瓷器,接着套话。
薛翎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那日实在是被惊着了,太子妃将我二人带了不过几百米远,便混进人群遁走了,本王也未辨清具体是朝哪个方向去了。”
“滴答滴答。”
早起是万里无云,到了下午,乌云铺天盖地滚滚袭来,豆大的雨点争先恐后打着芭蕉叶子,天象反复异常,将军府上下似乎也笼罩在阴冷深沉的气氛之中。
此刻府中一间雅致闺房内,躺着个似乎陷入梦魇的女子。柳眉时而轻蹙,睫毛时而微颤。
言卿宸感觉自己就像身处在无垠的黑暗之中,她赤着脚四处奔走,惶恐地一遍遍询问,“有人吗?”
然而连回声都不愿应她,她想起来纷繁世间记忆里最后的时刻。
庶妹做了良娣,邀她赴宴,说是和解,席间妹妹与太子不停的替她斟酒,鸣王爷就坐在她身旁缄默不言,未曾替她这个挂名王妃挡半杯酒水,即便如此,她双颊的酒窝依旧醉人,一如她与赵清鸣大婚那日。
言卿宸虽为将军府嫡长女,却疲于心机权谋相斗,一路走来遭遇言灵雪多次残害,都是忍让再三,她只念着二人确是血浓于水,本不该手足相残,若言灵雪主动让步,以她一向委曲求全的态度自然愿意不计前嫌。
只是她欣然仰头饮下最后那杯酒,却在放下酒盏时候撞上太子眼里毫不掩饰的阴戾。
酒盏哐啷啷落地,霎时间胃里翻江倒海,烤灼着心肺一般疼痛,她控制不住的呕了口血。
下一秒撞倒了案几,颓然倒在狼藉盘羹中痛苦地大口呼吸,身旁回荡着言灵雪与太子轻蔑非常的笑声。
她将自己蜷缩作一团,期冀一个宽广的怀抱,抱着她翻山越岭,远离城府、宫墙。那她愿意原谅,原谅自己,原谅一切。
然而良久,没有一个人上前扶她,就连她捧在心上的赵清鸣亦挥袖离席,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她不是愚笨不通权术,她是不想去为俗事分神费力,这短暂明媚的一生,她唯一所求过所想过的,第一个是赵清鸣,最后一个也是。
她忍辱负重,宽容待人决然不是为了这样的结局。最痛苦的时候身后空无一人,她甚至感觉她的遭遇,本是众望所归。
失去意识前,她心里有个声音响起:若是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定要逆风翻盘。
再回神便是发现自己身处这片虚无,言卿宸不知在这黑暗里游走了多少岁月,又在心中重温了多少次伤怀往事。
“二小姐,大小姐若是醒来定要扒了小的皮。”言灵雪身旁小厮佝偻着身子,进退两难。
言灵雪揪了那小厮的耳朵拧上一圈,捏着嗓子阴狠道:“拿了钱不想办事?你敢不做,她不醒本小姐也叫你掉层皮。”
“哎呦呦疼,二小姐饶命,小的听令就是。”
那小厮这才找了抹布将屋里火盆中烧得发红的梅花烙铁拣起来,蹑手蹑脚靠近床边。
“今天就毁了你这张狐狸皮,看你还怎么勾引男人!”言灵雪站在一旁抱臂观摩,兴致勃勃。
床上秀丽的可人儿似乎听见一般,五官痛苦的纠集到一起。
“快烫花她的脸!”
言卿宸只觉得视野里突然布满了刺眼的白光,一声尖叫还未蹦出嗓子眼,下一秒映入眼帘的便是滋滋冒着火星的烙铁。
来不及完全躲闪,她慌张往床内挪了一掌,那烙铁还是蹭过她的锁骨,“呲呲呲”,肉焦糊难闻的气息转入鼻孔。
她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嘶。”
回过神便发现床前站着的俩人,小厮畏畏缩缩又不敢上前,倒是言灵雪,眼里的轻蔑刺痛了她的眼。
“瞪什么瞪,叫你打碎我的翡翠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