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好吧,老塔塔就老塔塔,不论十年后的中塔塔,还是二十年后的大塔塔,只要一直是我陪在小姐身边,我就不会孤单。”
聆秋眉眼豁然开朗,“好,五十年后的聆秋等着老塔塔。”
“阿嚏……”
塔塔想要站起身护住聆秋,却忘记自己蹲坐着太久,腿已经不听使唤,直直摔了回地上。
聆秋牵起了她,捏紧了衣领,“霜降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寒气入骨。今年冬天,似乎来得有些早。”
塔塔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过了未时,老天爷也在催我们回屋子了。”塔塔缓了一会儿,才终于能站起身,推着聆秋回了室内。
酉时,二夫人带着做好的膳食,携着胡善嬷嬷来到了聆秋宅院。
甫一坐下,二夫人瞧见塔塔推着聆秋从厢房里出来,聆秋头发半干的披在肩上,显然方才是去沐浴了。
二夫人连忙从塔塔手中接过聆秋的轮椅把手,将聆秋带至桌子边,心疼地数落道,“这天将将转凉,你就这么去沐浴,倒是一点也不怕染了寒症。”
聆秋知阿娘是怨她不会照顾自己,“阿娘,连草木都可辨晴雨,我又怎会不知。我刚泡了药浴,现在浑身都热噗噗的。”
塔塔递来梳头的篦子,二夫人接过,聆秋自然的把肩上搭的头发拂到身后,等着二夫人帮她梳头。
“阿娘,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聆秋面露羞怯,二夫人会心一笑,往前探头,凑到她耳边,悄悄地问道,“是女儿家心事?”
聆秋不解,这……倒也还算是女儿家的事。女儿家心事么,阿娘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阿娘,我方才沐浴起身时,发现自己来月事了。”
二夫人恍然大悟,竟忘记了自己女儿已近二八年华。
“阿娘疏忽了,一直还当你是个孩子。”
“可有拿一些干净棉布先使着?”
聆秋点点头,她身边最亲近的侍女塔塔也还是个孩子,不懂大女孩们的烦恼。她平日里喜欢清静,沐浴更衣这些私密事,又不愿让其他侍女侍奉,第一次见了红,不知所措之外,还有些微欣喜。府里嬷嬷教过,女子来月事,是长大成人的第一个坎。
“你不在阿娘身边住,本就没几个体己的人伺候你”,二夫人佯装生气,“这来了月事,竟还要偷偷摸摸告诉我。”
聆秋把头靠在二夫人肩上,“阿娘,我搬回去和你住段日子好么?”
平南府的规矩,王公子弟们过了十二岁,便不可再与母亲同住一宅,为的是杜绝子女们成年后对母亲的依赖。
二夫人自然是做不了这个主,只有国主木照才能决定聆秋的住行。
“秋儿,你想阿娘,反正也隔得不远,阿娘可以多来你宅子里走动,但咱们不能破了平南府的规矩。”
规矩……二夫人知晓自己在国主木照那儿是说不上什么话的,王府上下都要守的规矩,她又何德何能,能让木照去为了她和聆秋作出一丝丝改变,即便聆秋是他的亲生女儿。
二夫人想起了上次,木照破天荒的到她的宅院里用晚膳。她那日心情却极为复杂,一半慌乱一半却有些欣喜。她随木照回到平南府后第二年,老国主薨逝,木照继任南召新国主,开始周旋于南召国繁忙的政务,也顾不上她新到府上的种种不适。
在乞逻城的时候,他是她一个人的天,意气风发,杀伐决断。回到了都城,才发现,原来和其他女人分享丈夫的爱,是如此的锥心之痛。原来,男人顶天立地的时候,他的爱会变得如此凉薄。她不想再承受他一颗可以随时抽离的心,便不再将自己的心房敞开,他说什么,她便应什么,他若再不来了,她也不会去乞求。
可是,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女儿,聆秋。
聆秋来了月事,是个真正的大姑娘了。即便如现下这般岁月静好,也无法忘记,还有不到半年,聆秋便要参加马会议亲。而今局势动荡,为保一方稳定,和亲似乎是聆秋注定的归宿。
胡善嬷嬷进门见聆秋依偎在二夫人怀里,不由得嗤笑道,“二小姐都十五的年纪了,竟还像个吃奶的小娃娃趴在阿娘身上。”
聆秋撇了撇嘴,耸肩表示有些难为情,眼神却调皮的在阿娘和胡善嬷嬷之间游走。
“胡善嬷嬷,胡善嬷嬷”,塔塔气喘吁吁的一路小跑进了屋,怀里抱着两卷精制的绸缎。
“胡善嬷嬷,这个是小姐让我拿给你的。”
聆秋接过话,“阿娘,胡善嬷嬷,这是前不久父王赏赐下来的中原布料。”
“阿娘你上次来看我的时候,不是说过最近你在缝冬衣么?我想这个做裌衣外层,应当是极好的。”
二夫人接过绸缎,细细翻看了一下布匹,却摇了摇头,“这布料做春夏的外衫还行,可不能指望它御寒。”
“那要御寒,需得是怎样的布料?”
二夫人曾在北境生活过,这对于她来说是最熟悉的。
“裘衣御寒,最是温暖。南召冬季以往向来是不算冷的,况且春天以前,南召禁猎,狐貂之类的皮毛难取,也略微残忍。但若是有了厚重的丝绒做辅料,也可摒弃以动物毛皮做冬衣的法子。”
“只是,南召不产丝绒。需中原和西境的商人才能有法子拿到足够做冬衣的原料。”
聆秋不解,她从未穿过裘衣。若只是天降异象,只今年如此寒冷,倒也不必非取了兽皮来御寒。她环顾了四周,发现小尾巴跳上了窗台打盹。她兴奋地指着小尾巴,对着阿娘说,
“阿娘,我冷的时候,就把手和脚放在小尾巴的肚子下面,小尾巴的肚子可暖和了。”
阿娘敲了敲她的额头,冁然而笑,“真就还是个孩子。”
暮冬之初,边关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木聆枫率领南召军队出师大捷,不仅营救回了南召被俘虏的子民,还夺回了被占领矿山的控制权。木照大喜过望,接连邀了南召境内的别国使臣来府上进宴,宣告天下南召势如破竹的决心。
窝在宅院里休养的三月,聆秋身体已恢复九成,终于可以不再依赖轮椅代步。木照因边关喜事大赏全府上下,一时,各院之间,人流攒动。
塔塔搀着聆秋,缓缓地走向宴客厅,听闻今晚家宴,还有好些使臣也会来。本来,聆秋是不必拖着还未完全痊愈的病体来面见如此多外人的。但自从国主木照知晓她能走动之后,便指了教习嬷嬷每日去她宅子里教授外邦礼仪和服饰穿戴。
途遇陈遇快步走过,聆秋本想唤他,塔塔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这不是陈公子吗?”
陈遇也瞧见了她们,愣了一会儿,却不曾走近,隔得三丈远,便停下,毕恭毕敬的对着聆秋行礼。
“阿遇……好久不见”,近一个半月的时间,陈遇没有来找过她了。怎么看着他的神色,倒有些生疏了,聆秋心想。
以往的陈遇,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稀奇事。今日他的缄默,却让两个人之间隔着的墙门,像是突然泄成了一条鸿沟,她想走上前问他怎么了,却感受到他的抗拒。
他似乎在与自我抗争着什么,因为她不走,他也岿然不动。
领事的嬷嬷在前面唤她,聆秋回过神来,目光只好从陈遇身上离开,继续向前走着。
宴会上,聆秋与二夫人坐在了木照身边靠前的位置,紧挨着大妃夫人,聆秋一时有些不习惯。以往,她向来是坐在角落,宴会上别人的祝酒谈笑,统统都与她无关。
今日这安排,父王的用意如何,她有些隐隐约约的预感,却又希望这还朦脓着的一瞬想法不被打破。她还在烦忧,之前她做了什么,让阿遇对她疏离了……
等所有人落座,聆秋小心翼翼的抬眼,四处找寻,终于在最末端,看到了陈遇。一如第一次在家宴上见到的阿遇一样,正襟危坐,黑发高束,只是这一次,他穿的是南召的贵族服饰,窄袖宽袍,腰束玉带,衬得他肩膀宽厚,更添了些男子气概。只是,他看起来暗沉沉的,似乎没有以往那么开心,眉头紧皱着,也无暇顾及聆秋投来的视线。
各邦使节们依次行至厅前进献贺礼,有来自北方小国的,西境诸国的,还有吐蕃分部的使臣。
聆秋渐渐猜到了父王的用意,觥筹交错间,她看到父王和他邻座的吐蕃使臣谈笑风生,甚至不时地将目光投向她。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对面坐着的吐蕃使臣是个年轻人,眉眼深邃,肤色黝黑,如麦子一般。那男子黑发如瀑,右耳垂上挂着硕大的银色耳环。虽端坐着,却不难看出,他应当与父王一般高大。
方才,聆秋一直神游,忘记了听那人的由来,好像,父王唤那男子多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