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锁链,在寒风如刀的冰川间,左右飞荡而去。
像极了一尊来自幽冥的夺命鬼神。
一只忍受不了饥饿,冒着风暴飞雪外出觅食的雪鹰掠过,黑袍收刀,轻轻一点鹰背,继续箭射向一片雪林。
隐于雪林中的一处木屋,篝火烧得很旺,散发着浓浓的松香味。
一个戴着毡帽的瘦子,在小口喝着烫好的烧酒,两把凶悍短小的袖刀放在一旁桌上。
两颗豆子般大小的眼珠子,同样露着凶残的精光。
窗外呼啸的风雪卷打在木屋外,似乎有万千恶鬼伸出丑陋的十指,用力刮挠着墙板,发出阵阵令人牙酸的怪响。
终于,一处板墙再也承受不住,破碎开来,弥漫人眼的大团雪花,像是一头饿坏了的猛兽般扑了进来。
瘦子伸手摸刀。
一团黑袍脱下,温柔的包裹起一个婴孩,全身覆盖,只留出眉鼻间的一缝。
屋内再无他人,对面的墙上铺满了红色肉块与白色的雪球……
无数的厮杀……
浓烈深色的液体,溅满了每一幅画面,几乎要溢出裱框来。
过了许久,视野才变回天蓝地绿正常之色。
黑袍怀抱着一个婴儿,准备交给一个负剑之人的手中。
黑袍说了几句什么。
视角似乎想拉远一些,看清楚两人所在何处,四周又有何物。
有什么地方,突然变得别扭起来。
某些区域的色调开始变淡,慢慢出现了裂魂。
不!
黑袍突然将孩子抢回,抽刀翻砍向男子。
一道黑芒,把负剑人劈飞两半。
黑芒划破苍穹万物,把整个世界一分为二。
所有的景色开始飞转,破碎,重组,一阵头晕目眩。
回过神来,人站的地方,还是断神峰
黑袍大叔插地的刀,依旧没有拔出,握刀的手,有血液顺着黑乌乌的刀身不断流下。
方战偏着头,左脸至左耳间有一道细小的血痕。系发的白锦不知所踪,一头长发散在山风中。有几缕发梢参差不齐,像是被削去了几分。
“好小子,爷爷差点着了你的道!你这一招叫什么?”
“十方一粟。”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十方虚无,皆为一粟,好!老夫今天因大意败你半招,没能把你剃成光头,可惜!老夫也希望,有些事情,不要说出去,算老夫欠你一次情,否则……”
黑袍大叔发力,刀锋一转,拔出了刀,方圆十丈的山石,寸寸碎裂,尘嚣满天。
“我断一臂,你断的就不只是头发了!”
黑刀跳向涯下,不知所踪。
方战于涯上舞枪,刻下“大凰第一枪方战”七字。
附近围观的武林人士,有人狂热振臂高呼,有人脸色阴沉如铁。
驻守在外围维持秩序的官兵原本只有稀稀拉拉的百多人。现在却黑压压的围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数以千计的官兵围了过来,密密麻麻,如蝗如蚁。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射出一道白色之物。
随着四声脆响,那白色物事在半空中齐齐爆开,有无数白色的冰凌如暴雨般瓢泼而下。
白色冰凌沾落到人的身上,如同活物,倏地一下钻入了肌肤之中,哪怕穿戴有甲胄的,冰凌也会如同一条快速游动的泥鳅般,找到甲胄拼接的缝隙钻了进去。
众人慌忙催动功力,试图将这诡异的玩意儿逼出体外。怎奈体内的异物如同雨后的菌丝般,从钻入之处长起了一片白毛,不断蔓延向四肢五官。
不到三口茶的时间,场内围观的五百江湖高手口鼻手足处全部长满了白毛,保持着各种姿势僵硬在了原地。
又过了半刻,有红色令旗举起,官家一千兵勇人手持一把铁锤,冲入斗场中,齐齐发一声喊,将五百座沉默而不甘的冰雕,全部砸成了冰渣块儿。
江湖是一种职业。
江湖是个很奇怪的地方。
有些人想成为江湖人,却找不到江湖。
而有些人身处江湖,却想着退出。
不过从踏上江湖路的那一天起,便要牢记一点:江湖儿郎江湖死。
活着的人是退不出江湖的。
因为,江湖是最需要讲规矩的地方。而目前,太多江湖人,坏了规矩。
坏了大凰的规矩!
朝廷最年轻的武将方战战胜黑刀,成为在断神崖上刻字的第一人,受千万人敬仰,声势大涨。
紫竹林里天蚕金令的抢夺,江湖各派互相厮杀死伤近两万人。
而进入斗场的五百江湖精锐,什么武功高强身怀异宝的掌门、护法、师叔祖,统统被最普通的大铁锤砸成了冰渣渣。
融化在暖煦日光里,尸骨无存。
朝廷以极低的成本,做了一笔大买卖,连本带利血赚。
也是对江湖的一次惩罚。
这一日,江湖上少了许多数得上号的人物,多了些衣冠冢。
这一日,大凰十道四十八州,共有六百多个门派掌教主动到官府登记注册,日后按人头数定期向朝廷进贡帮派管理税。
这一日,有多达上千的门派,消失在了朝廷的火炮、强弩、铁骑洪流之中。
前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