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世间万物新旧相替,唯有天道恒长。顾将军,你就安心地去吧。”楚君城闭目默哀片刻,对身旁军士道:“你等就近寻个地方将顾将军好生埋葬,不立墓碑,就让他安安静静地长眠战场吧。”
他知道以朱棣的脾性,事后定会变本加厉地报复,鞭尸枭首自是不在话下,倒不如低调地处理掉,到时推说死于乱军之中无从寻找。
顾丘平的尸体被抬走后,楚君城拾起他留下的断刀,跃至一处高坡,高举断刀运起内劲喊道:“顾丘平已经伏诛,降者免死!”
府军后卫本已处于极度劣势,听闻主将战死,信心瞬时崩了,纷纷缴械投降。
经此一役,叛军主将以下三千余人阵亡,剩下的都成了俘虏,号称精锐之师的府军后卫全军覆没。而天策军方面损失要小得多,只伤亡了七百余人,尚有作战能力的超过七成。这场大捷,既是天策军兵员素养的胜出,也是新兴火器对阵冷兵器的胜出。
沈云卿整顿部队完毕,正要挥师攻取敌方大寨,却被楚君城叫停。“沈将军稍安毋躁,我们虽然全歼了府军后卫,可宁王手上还握有府军前卫这支劲旅,要是正面打起来我军会蒙受不小损失。与其强攻,倒不如让弟兄们换上敌军衣甲混入敌营,纵火焚寨,杀他个措手不及,再与皇上来个前后夹攻,必获全胜。”
“楚统领妙计,末将受教。”沈云卿面露钦佩之色,躬身一拜,吩咐手下依令行事。
残阳如血。一支两千人的军队打着府军后卫的旗号,在落日余晖的掩映下浩浩荡荡地开往朱权主营。朱权收到“捷报”大为得意,领着一众将领亲往营外列队迎接。
因天色昏暗,朱权等人看不清对方面容,直到百步之远才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劲。朱权遣人上前叫停部队,冷不防对面军中一声梆子响,紧接着火铳齐射,当场就把朱权的前排部队撂倒了一大片。朱权侥幸躲过一劫,在亲卫的保护下惊惶失措地逃向主营,浑然忘了组织反击。
沈云卿大戟一挥,全军发起冲锋,紧追着朱权败兵突入主营。天策军一攻入寨门,个个如猛虎下山,烧营帐、焚粮草、毁军械,摧枯拉朽般地摧毁朱权军的大营,直打得叛军哭爹喊娘,哪里还有半分精锐部队的威风。
朱权眼看抵挡不住天策军的猛攻,急调攻山部队回援主营。攻山部队承受了重大伤亡好不容易才攀上后峰,又突然收到撤退的命令,一上一下,士气大挫,待回到营地时已经疲惫不堪,又如何是天策军的对手。但府军前卫全军集齐后有了人数上的优势,双方一直鏖战到夜幕降临、明月初升。
远在山顶的朱棣见漫山遍野的叛军退得一个不剩,总算松了一口气,清点兵将,剩下的足有七百人之多。最终,朱棣以伤亡一千三百多人的代价,取得了毙伤敌军精锐近四千人的辉煌战果,北固山保卫战以守军胜利告终。
遥望山脚下火光冲天的朱权大营,朱棣振臂高呼:“反贼气数已尽,诸位随朕杀下山去,会同勤王之师前后夹击,给这伙逆贼致命一击!”将士欢欣鼓舞,杀声雷动,跟着朱棣冲向山下大营。
随着朱棣军的加入,朱权首尾不能相顾,被打得溃不成军。楚君城在寨中四处寻找贼首朱权,猛然瞥见一伙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击溃了一小队的天策军,似乎在保护重要人物突围。楚君城心念一动,紧紧追了上去。
那伙人撤到营寨边缘,眼看就要脱离战圈,却被斜刺里跃出的一个人拦住了去路。皎洁的月光下,那人身形挺拔,青衫飘飘,说不尽的洒脱风流,正是一路追来的楚君城。“想跑?先过了我这一关。”楚君城好整以暇地说道。
前面的两个黑衣人抢先攻了过来,楚君城一看明晃晃的倭刀,心里登时明白了几分,这伙人应该就是当初苏州城外追杀过自己的东瀛忍者。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楚君城出招凌厉,不留一丝怜悯。眼下他的武功精进,两个忍者不是对手,不出十招便先后喋血天策剑下。余下的七八人正要齐上,却被一女声喝止,恭敬地退到一边。
这声音悦耳动听,说的虽是倭语,楚君城已经知道对方是谁,喟然叹道:“亦晴,果然是你!不对,我现在应该尊称你为足利义晴公主殿下了吧。”
一个身材玲珑的黑衣人闻言掀去面罩,露出一张清秀绝伦的俏脸,果然就是李亦晴。李亦晴玉容悲戚,叹道:“君城啊,我一直尽力避免与你正面为敌,可惜造化弄人,最终我们还是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了。很抱歉,我欺骗了你这么久,可我真的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我们身处不同阵营,各为其主,我实有万千不得已的苦衷。”
“也对,各为其主,平心而论,我不能怨你,只怪自己太蠢,有眼无珠!”楚君城紧咬嘴唇,几近哽咽。
“不管我们之间存在什么仇恨和误解,我希望我在你心中永远都是那位活泼天真的李亦晴。”
“哼,国仇家恨,不共戴天!亦晴,权当是我一位故去的至交吧,以后只有我的仇敌足利义晴!”楚君城怒目圆睁,情绪非常激动。
“哎!我自知罪孽深重,不配得到你的原谅。也罢,如果杀了我方能解你心中怨恨,你就动手吧。”李亦晴的泪水如珍珠般顺着脸颊滑落,把晴雪剑往前一丢,闭目待死。几名忍者尽皆跪倒,只要李亦晴一死,他们立时切腹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