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干嘛老赶我走啊。”江蓠只怕热闹不怕闷,越不需开口说话的日子,她越是自在。
“你就不怕你的玉浮老家也出岔子吗?”昆仑巨坑附近的居住条件恶劣,无阙总想找个理由把江蓠劝回去,“再说……”
“再说什么?”江蓠也点了把火,借着火光擦拭佩剑,一边说道,“昆仑剑法我只学到皮毛,哪有脸就这样回去?”
无阙低头一笑,道:“就算是我怕你们玉浮出岔子,伤及你我牵挂之人。”
“少来了,你是觉得我一个女子在这里卧月眠霜多有不便,不如早日回玉浮,可以少吃点苦。”有人对自己好,江蓠心中怎会不清楚?
无阙无法否认,只得说:“也不全是如此,你回去,总能帮我看着她些。”
“玉浮近来无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江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里三天两头就有异象,我此时走,未免太不讲义气。等再安宁些,我便回玉浮。”
无阙见自己终于劝动了江蓠,略为松了口气。他自小便没有亲人,如今师父与三位师兄俱已仙逝,而眼前这个曾不惜性命的代价助他修行的“转派弟子”,便算是他可以想象的最为接近于亲人的存在了。
无阙:“你刚才一个人嘴里念念有词,在说些什么?”
“没什么。”江蓠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寻找所归的路程还很漫长,这种心情不易与人分享,还是藏在心里更为合适。
“有人挂念的感觉真好啊。”因刚才听无阙说得如此在乎云漪,江蓠不禁这样感慨。
无阙:“你走啊,你走我就也牵挂你。”
“哎,不要油嘴滑舌。”江蓠一手已掀开帐篷的帘子,在进内之前,转头对无阙说了一句,“小心你牵挂之人要你好看。”
“哈哈哈。”无阙知道江蓠喜欢避嫌,也懒得嘲笑她多此一举。回想云漪出现之前,她对自己可没有这么见外。不过如今越是保持距离,便越可知她实在很重视自己。毕竟纵情肆欲易,而克情守礼难。时刻把握住分寸,不正是为了避免误会,使这“朋友”能做得长久么?
才在帐中躺下,江蓠便收到了云漪传来的消息——无非是催她回玉浮去。
住在帐篷里当然说不上舒服,翻来覆去都能感受到底下坚硬的石块和湿冷的泥土。好在昆仑山的人不嫌弃她每天灰头土脸的邋遢样,以至于她觉得这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日子因少了许多拘束而更自由逍遥。
跟派中男弟子确实聊不上,但那又如何呢?比之于交浅言深,她更喜欢与人如此相视莫逆——自昆仑被毁以来,诸人便同甘共苦,已没有昆仑弟子还把她当做玉浮来客,更没有人将她视作“无关之人”。
夫复何求?
九湖干涸的后果各有不同,除了昆仑山一时成为生人绝迹的荒域,垂空岛亦半没入海。天山、阆仙、琼华也各有不同程度的损伤。这些因九湖牵连而几乎覆灭的门派之弟子暂无他处可去,好在仙山之间本就有一套相当完备的的弟子转录机制,因而经过两三年的交接之后,除了决意进入俗世另谋生路的部分人之外,其余道人都已被幸存的门派收留。
在云漪的帮助下,江蓠名义上早已回归玉浮,不过她与无阙等人因虑及往复水遗患,在昆仑附近留守了三年之久。
三年之后,无阙率留守的弟子踏上了另寻仙山之路。他们趁一个月黑风高之夜集体失踪,在江蓠账外留下了许多干粮、衣物和防身兵器,亦布下重重结界以避免野兽和邪祟入侵。待熟睡的江蓠醒转之后,便只看到自己身处层层禁咒保护之中,四周堆着十个她都带不走的行装。
那不知为何人执笔的字条上写着:
“道籍不留,仙缘常在。一日昆仑,终生昆仑。”
江蓠捧着字条大哭了一场。
“唉,走就走嘛,何必搞得这么煽情……”
看来她是非回玉浮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