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则阳闲倚院门,面前的屋檐底下滴水不绝,啪嗒啪嗒的声响听得人心里有些潮湿。
他身形峻拔而不修边幅,平日里极少显露身手,对于派中事务也不大热心,甚至有随意敷衍考试的嫌疑。虽然跟谢瞻白挺聊得来,但应当从未真的敞开心扉,而且行踪诡秘,眸光也总是明明灭灭,好像有极为繁重的任务纠缠得他心力交瘁,又好像其实他并没有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
“她找你何事?”身后传来谢瞻白的声音。
“怎么,怕我又出卖你?”玩笑似的语气可见漆则阳不是脸皮薄的人。他确实不只一次将谢瞻白的动向透露给尤道漓,不过谢瞻白就算对此有所不满,也还不至于前来兴师问罪。
谢瞻白:“随口一问而已。山下的日子过得可还逍遥?想邀你比剑,却不知你在俗世中是否疏于练习,怕欺负了你。”
漆则阳:“哈哈,从前你我输赢各半,今后你恐怕是没有取胜的机会了。”
谢瞻白还未及回应,他鞘中长剑先嗡嗡地振了起来。这剑似乎比它的主人更争强好胜,此刻正渴望一战为快。
漆则阳伸手按住谢瞻白的佩剑,笑说:“今夜有事,改日再过招。”
听了这话,谢瞻白眼神中的战意方收敛起来,温言道:“伴君如伴虎,凡事多加小心。”
漆则阳含笑致谢,随即便迈步踏上了泥泞的山径,留与谢瞻白一个萧索的背影。
“崇吾山,山中空,内有泽,泽飞鸟。”
紫翠广庭上人头攒动,谢、尤二人从西南角的木箱中抽取了自己的考题。
尤道漓:“唉,抽到啥不好,抽着个神兽题。”
谢瞻白刚想向尤道漓解释题意所指,就发现她清楚得很。
随着年龄渐长,同届的弟子中穿俗服的越来越多,只有极少数人依旧偏好玉浮派发的灰白道袍,谢瞻白与尤道漓便是其二。
风怜目早就发现了这一点,此时见他二人凑在一起读题的模样,禁不住调侃道:“瞧瞧,这五颜六色的人堆中,你俩看着倒颇像一对儿。”
谢瞻白神色不悦,尤道漓也高兴不起来,接话道:“唉,所以有句话叫‘貌合神离’。”
风怜目:“将来若是做了夫妻也同床异梦,那还是不做的好哦。”
尤道漓听到“做夫妻”三个字,突然意识到,自己已很久没去设想这种可能了。
没错,半个月后便是结业大考,考完之后,这一届道珩班便会解散。三年半的时光已在不知不觉间从指缝中溜走,如今仅剩最后一点尾巴了。想起当年许下的愿心,她只觉得恍如昨日一般近切。她当然并非不曾努力,只是恐怕始终未得要领,以至于到了今时今日,谢瞻白对她的态度也没多少好转,更别说培养什么感情了。
想到这里,尤道漓轻轻一叹,摇了摇手,示意风怜目莫在继续这个话题。谢瞻白见她这丧气的模样,略有一些意外。
尤道漓问风怜目:“你抽着了什么?”
风怜目的神情仍是十足的慵懒,仿佛事不关己地答道:“我也是神兽题,孰胡。”
尤道漓:“啊,孰胡可不好打!”
风怜目:“无所谓,我那大个子搭档会搞定。你的飞鸟是什么玩意?”
“崇吾山中的蛮蛮鸟,据说只有一翅一目。通常是雌雄一对,比翼而飞。”尤道漓勉强忆起古书中的插图,试图将之想象成真鸟的模样,但觉得有些困难,“若不是掌门出了题,我还以为世间根本没这东西……崇吾山山腹中空,内有瑶泽,泽水消骨,一沾毙命。看来神兽题不只是难,弄个不好还是有去无回啊。”
风怜目:“说来也是莫名其妙得很。人家去降妖驱鬼,便是牺牲了也有个说道。上古神兽有什么好打的?它们躲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又没出来为祸人间,我们何必白白去找死呢?”
尤道漓:“也许是咱们玉浮的仙药库存告急,正好遣我们去神兽洞里掏点宝物回来?你是不是也得取得指定的仙药,才算通过考试?”
风怜目点点头,展开写有题目的纸条,读道:“钟山白胶、阆风石脑、太微紫麻、夜津日草、圆丘紫柰、白水灵蛤、凤林鸣醅、崩岳电柳……我的妈呀真不少。”
尤道漓:“唉,我们也是。只好去陪那些怪物松动松动筋骨咯。”
漆则阳走来近前,拍了拍风怜目的肩,说了一句:“不用怕。”
尤道漓见到这一幕,忽感羡慕非常。她旋即朝谢瞻白看去,然而谢瞻白只是神色尴尬地别过了头。尤道漓眼眸一暗,适才目光中那噼里啪啦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只剩下无可如何的荒凉。
玉浮山已在神州之西,而崇吾山更在西之又西。
因旅途遥远,行路不易,谢、尤两人怕延误归期,都十分默契地提前收拾好了行装,并带上两份古地图,提前十日便启了程。
尤道漓起先还怕谢瞻白不招呼一声就走,但事实证明她多虑了。自居渊掌门为众人准备的题目下发之后,谢瞻白破天荒地到南丘找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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