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显然当天有人煎过药。是谁病了?尤道漓无从知晓。
她不安地在院中等了一个时辰有余,才听到人声由远及近。奔出门外一看,但见父亲与母亲各从左右搀着一个浑身罩着纱布的女子缓缓地走着,后面还跟着两个提药的家仆。
“爹、娘……妹妹?”尤道漓不知尤世淡何时得了重病,当下吓得眼睛都红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尤世淡摸着黑道:“姐姐?是姐姐!”
父母见了大女儿回家,且惊且喜,但喜中又有悲,重重叹了两口气,一时间也不晓得从哪里说起。
“伯父伯母,可否……”漆则阳做出一个可以代劳的姿势,获得尤父尤母首肯后,他便横抱起尤世淡,在家仆的指引下把她抱回了卧房。
尤道漓调整好情绪后,先给尤世淡把了脉,但没诊出个所以然。换漆则阳试脉,他也暂无头绪。
以外在的症状看来,尤世淡是气虚体弱,外加周身溃烂,低烧不退。
“生死有命,姐姐不必过忧。”尤世淡说起话来气息恬淡,虽然虚弱,但好在情绪稳定。
尤道漓摸着她的手道:“生病了却不告诉我,等你病好了我可得打你一顿。”
尤世淡:“姐姐这不是来了嘛……我自从去年有这病症之后,常常会想起道家以死为决疴溃痈的比喻。这世上有多少人活得如疴、如痈,痛苦不堪?我总觉得,人人都得经历一些苦难,才能去幽冥地府报道。我活到这个岁数,都没受过什么罪,如果没来得及吃苦就走了,难道不是一种便宜吗?”
漆则阳:“不过是长点疮,就想到死了?满口歪理,跟你姐姐一模一样。”
“姐夫?”尤世淡怕自己的模样吓着外人,始终用布罩着脸。她因此而看不清东西,只能以听觉分辨着漆则阳声音传来的方向,唤道:“姐夫?是姐夫吧!”
尤道漓:“不是姐夫,是……唉,你就叫声大哥吧,他姓漆,漆哥哥,漆大哥,漆则阳,随便叫。”
“我就要叫姐夫。”尤世淡歪着脑袋起哄道,“我生病了,我最大。”
尤道漓感到有些抱歉地看了漆则阳一眼,却见他在笑。
漆则阳:“你要是听姐夫的话,就许你叫姐夫。”
尤世淡:“……你要我听什么话?”
漆则阳:“你精神虚浮,不宜消耗。每日需少吃多餐,每餐得吃最补的东西,不能挑食。吃完后于庭中走百步,然后立刻歇下,不准多动。每天说话不可超过五十句,多闭目养神。可能做到?”
尤世淡一条条记下,点了点头。
尤道漓眼中燃起希望,对漆则阳道:“听起来你还挺有主意的嘛!”
漆则阳:“我是有些猜想,但还需时日证实。你我先给她输点气。”
尤道漓:“她从没修过道,会不会承受不了?”
漆则阳摇摇头道:“不管她是否修过道,她体内都莫名有些根基,相信我,她不会有事。”
尤道漓转忧为喜,赶紧把尤世淡轻轻扶将起来。
她和漆则阳一左一右,分别输入阴阳之力。
秦畴夜取下墙上的佩剑,拔出一看,寒锋之上还有隐隐红光,那是一种火系修为。
这残留的灵力曾无数次助他沙场御敌。这是尤道漓送他的,在她十四岁那年。
当时为何要向她讨要赠礼?其实是因为尤道漓擅自取了他的玉簪而忘了归还。他那时候不好意思要回来,于是干脆想让尤道漓也拿些东西与他交换。
结果尤道漓给了他自己所有的修为。
至于那支玉簪,他还是要回来了……如今躺在周寂云的妆奁中。
父亲交代过,这是要给妻子的,他照做了。
他想起尤道漓在把簪子还给他之后,又曾向他讨过一次。他没给。
对了,就是那天,尤道漓扔了他的命牌,不告而别……原来如此!
秦畴夜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后知后觉。
那为什么二人“好上”之后,她都没有再问他要一次呢?也许是因为,她知道有些东西她要不来。
她并非无所求,她曾一再试探,她在试探中发觉了自己所处的窘境。
她知道到头来自己只是一个被金屋藏娇的小妾,谁知道这样的结局后还有继续投入感情的动力呢?所以她再没有向他要过什么。她在一次次的“清醒”中,算定了自己离开的时间。
她想错了吗?她没想错……
她亲眼见到的画面,也许比她所设想的最坏情况更坏。
她还亲耳听到了一句,“你不要以为你真有那么重要”。
如果此生再无机会相见,那就是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想到这里,秦畴夜觉得自己心底开了一道口子,一点点向上撕裂,漏光了他半生黑暗中仅有的饱含温情与光明的岁月。冷风灌入其中,好像针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