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啸风骑马出走众人方始现。
杨匡怔了一怔叫道:“谷少侠你上哪儿?”
谷啸风远远的扬声答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答应了雷飙不论这场比武胜负如何我都是要到洛阳向韩老前辈解释明白的。如今我侥幸未输不用劳烦雷飙押解我了。”
谷啸风的马跑得飞快说到一半已是不见了他的影子但声音远远传来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场中不乏武学的高明之士听出他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内功不禁都是暗暗佩服想道:“刚才他和雷飙打得旗鼓相当我们还以为他只是仗着剑法的精妙勉强扳成平手如今看来他的内功造诣也实是不凡。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就有了这样的造诣前途真是无可限量。”
雷飘也自心想:“论功力的深厚当然我还是比他稍胜一筹;但若论内功的纯正只怕我还是不如他呢!倘若再打下去我未必能够如他持久。”想至此处不禁暗暗道了一声:“惭愧!”觉得自己这次强自出头管闲事实是不自量力。
杨匡摇了摇头说道“这位谷少侠也当真是敞气得紧。这个时候怎能还往洛阳?我本来有话要和他说的如今只好算了。”
此时大事的商讨已告一段落雷飙走到韩佩瑛面前说道:“侄女我本来要替你出一口气的如今落得这个结局实是始料之所不及。不过你现在已经是一个行见识有本领的女中豪杰你自己的终身大事你也应该懂得自己处理了不用叔叔替你担心。我奉盟主之命刻下就要动身。你好自为之吧。我走了!”雷飙是不赞成她和奚玉帆要好的不便明言话中之意暗暗含有劝讽的成份。韩佩瑛听了也不知是否明白只是轻轻的道了:“多谢叔叔的关心”六个字。双颊微晕轻红。
两个使者之一的杜复忽道:“原来姑娘就是韩老前辈的千金怪不得本领这样了得!柳盟主最喜欢年轻有本领的女子她也曾听过你的名字不久之前还和我说过你呢。你现在恐怕是不能回家了你愿不愿和我们到金鸡岭去?”
韩佩瑛想了一想说道:“多谢好意。柳盟主我是很想拜见的但现在我还有点小事只好留待他日再去了。”原来韩佩瑛已经看见奚玉瑾走出门来看样子是在等她相聚了。
韩佩瑾虽然不怪奚玉瑾抢了她的未婚夫但因少女的自尊心受打击心里总还是多少有点疙瘩。不过奚玉瑾已经亲自出来迎接她她念着往昔的姐妹之情以及奚玉瑾给她治病的恩德于理于情似乎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就戳衍她一会谅她也不会把我强留。”韩佩瑛心想。
此时围攻百花谷的各路好汉都已走了杨匡说道:“既然韩姑娘还有事情那么我们先走了。韩姑娘什么时候有空到金鸡岭来我们都表欢迎。”
杨匡、杜复二人和雷飙一起走了之后韩家的那两个老苍头展一环和6鸿走了上来说道:“都是老奴胡涂惹出了这场是非实在愧对小姐。”
韩佩瑛道:“我不怪你们事情已经过去你们也不必再提了。”展、6二人满怀愧疚齐声答了一个“是”字。
韩佩瑛瞧了眶他们的神情说道:“你们好像有什么话要和我说是么?说吧!”
6鸿道:“小姐你准备去哪儿?”要知他们是奉了韩佩瑛的父亲之命护送韩佩瑛来扬州完婚的如今闹出了这场婚变实是始料之所不及。替韩佩瑛设想:谷家已非她栖身之地住在奚家也似不宜回洛阳吧说不定中途就会遏上战事是以他们很替小姐为难。
韩佩瑛心里已有主意但却不愿当着奚玉帆兄妹说出来正想砌辞奚玉瑾已经走过来笑道:“你们的小姐到了我这儿就是我的客人。百花谷地方不大但给你们小姐的安身之地总是有的。你们两位若不嫌弃也请一井住进来吧。”
韩佩瑛当然不想在奚家长住但也不急于立即说明。当下淡淡说道:“你们二人可有地方好去?”
展一环道:“正要请小姐示下。”
韩佩瑛七窍玲珑一听便知他们的心意。想道:“他们本来是应该回家复命的如今这样问我想必是不愿回去的了。这也难怪如今战事已起他们回去担当的风险只怕要比来时更大。”
韩佩瑛想了一想说道:“我的爹爹从来没有将你们当作仆人看待这次你们亦已算得是尽了职了。以后我自会向爹爹交待。你们欢喜上哪儿随你们的便即使我想回家也不必你们护送了。”
6鸿这才说道:“多谢小姐的恩典我们并非不想回去侍候老爷但青龙岗的朋友却想我们去帮帮忙他们的寨主丁四爷从前曾经对我们有过恩惠。青龙岗位当豫南鲁北交界之处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他们恐怕抵挡不了鞑子的侵袭。”
韩佩瑛甚是欢喜心里想道:“原来他们之所以不回洛阳乃是为了这样一桩大事我却以为他们害怕担当风险倒是小觑了他们了。”当下说道:“保国卫民侠之大者。你们往青龙岗相助丁寨主抵御鞑子爹爹知道了也定必赞同的。好你们去吧。”
展一环、6鸿施了个礼齐声说道:“那么小姐你善自保重老奴去了。”看来他们对韩佩瑛住在奚家多少还是有点不大放心但为了大事在身也只好走了。
奚玉瑾笑道:“你这两位老人家对你倒是忠心得紧。”当下就过来挽着韩佩瑛的手领她回家。再度进入奚家韩佩瑛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她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奚玉瑾也是和她手挽手进去的那时是彼此勾心斗角自己也捉摸不定奚玉瑾究竟是友是敌?但如今则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交情了。不过这也只是“似乎”而已往日的纯真得如姐妹般的情谊经过了这一场暴风雨即使没有冲散也总是有了裂痕要想修复只怕已是难乎其难了。
踏入大门韩佩瑛忽地现她来时所坐的那辆骡车就摆在院子当中口头青骡都套上了绳缰珠帘脱落的珠子也已补上透过珠帘隐隐可见车厢中堆有行李。韩佩瑛心念一动颇感诧异心想:“难道他们要出远门?但却为何要借用我的骡车?”
奚玉瑾明知她在注意这辆骡车却一句话也不解释韩佩瑛本来想要问的也不便说了。
进了客厅奚玉帆兄妹陪她坐下殷勤招呼不过彼此却都是难免觉得有点尴尬。坐定之后奚玉瑾先道歉:“瑛妹这次使你受了许多委屈我真是过意不去。”
韩佩瑛面上一红说道:“过去的事何必再提。你给我医好了病我也还没有向你道谢呢。你别多心我对你还是如同姐姐一样。”
奚玉瑾微笑道:“但愿你我能永远相聚一起比异姓的姐妹更亲。”话中有话韩佩瑛听了不禁又是面上一红。
韩佩瑛恐怕她说出更不中听的话来当下谈淡说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今百花谷之围已解你我也叙过了姐妹之情我可是应该走了。”奚玉瑾笑道“我也不是想留你在我家长住。
但你却想在哪儿呢?”
这是展、6二苍头曾经间过韩佩瑛的问题如今又由奚玉瑾来间她了。韩佩瑛可以不答仆人对奚玉瑾却是不能不答的。
韩佩瑛心里想道:“我若据实答她不知会不会引起她的猜疑?”原来韩佩瑛是想赶回家去与老父共同患难。要知她的父亲虽然武功高强但因受了朱九穆的修罗阴煞功所伤之后已是行动不便。韩佩瑛已知蒙古兵要打洛阳岂能不挂念父亲?韩佩瑛想要回家可是她心中又有一重解不开的烦恼。因为谷啸风已经先她而去他是去找她的爹爹办理退婚的。
本来这桩婚事就是谷啸风不提异议她也是要解除婚约的了。不过她却不愿意碰上这样尴尬的事情。
但是虽不愿意也还是要回去的她怎放心得下让行动不便的老父独自困在危城?她的烦恼隐藏心中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甚至她要回家的决定也不向任何人说尤其是对奚玉瑾免得奚玉瑾以为她是要赶回去追求谷啸风。
韩佩瑛想了片刻说道:“我看你们也好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不知你们又是要去哪儿?”她不答复先提反间准备在试探了奚玉瑾之后随机应变。
奚玉谨却是落落大方地笑道:“我们正是要到你那里去呢!”
奚玉帆接着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本来想托谷他替我们带一坛九天回阳百花酒送给你的爹爹的不料他走得匆忙忘记了这件事情了如今我们只好自己去啦。”奚玉帆倒是颇为细心他知道韩佩瑛不愿意听到谷啸凤的名字说了一个“谷”字看到韩佩瑛不愉快的面色连忙就用了一个“他”字代替。
说罢只见周中岳已经捧看一坛酒出来装上骡车。奚玉瑾笑道:“你坐这辆车子来也坐这辆车子回去好不好?”
原来奚玉瑾比她更攻心计她这样安排由他们兄妹送韩佩瑛回家一来可以去会谷啸风二来可以借送药酒来讨好韩大维以便化解两家嫌隙三来和韩佩瑛同去倘若退婚之事闹出纠纷韩佩瑛一定会劝阻她的父亲生气这样就可以免掉他们许多尴尬。最后她还可以利用这个数千里同行的机会好撮合韩佩瑛和她哥哥的好事。
奚玉瑾打得如意算盘却不知韩佩瑛虽然没有她这样七窍玲珑心思也并不笨。韩佩瑛可不愿意随她摆布这也并不是她讨厌她的哥哥而是经过了这场婚变之后她需要独自休养她受创的心灵。在创伤未愈之前她又怎能强作欢颜和奚玉帆兄妹同在一起?韩佩瑾听了奚玉瑛的话面色登时变了淡淡说道:“玉瑾姐姐我想请你借我一匹坐骑行吗?”
奚玉瑾怔了一征道:“你不是要回家?”
韩佩瑛道:“家里我总是要口去的不过我要先到别个地方打一个转。”
奚玉瑛好生失望暗自想道:“想不到这小妮子的心思我还是捉摸不透。”但她是个聪明人此际她已经窥察到了韩佩瑛的心意也就不便再问下去了。当下笑道:“也好我叫周二给你挑一匹好马。”
韩佩瑛道:“多谢姐姐。”奚玉瑾笑道:“一匹马换你的骡车。算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呢。不过你似乎还需要一样东西。”
韩佩瑛怔了一怔道:“什么?”奚玉瑾微笑道:“一套男子衣裳。”原来韩佩瑛身上穿的还是她准备出阁之时所做的新嫁衣。
韩佩瑛霍然一省心道:“不错一个单身女子在兵荒马乱之中行走江湖确是不便但急切之间却哪里找得到合身的男子衣裳?”
奚玉瑾笑道:“我早已替你准备好了你限我来。”
奚玉瑾带她进一问卧房也就是她上次住的那一间床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叠衣裳奚玉瑾道:“我给你准备了三套供你路上替换你试试合不合身?”又笑道:“要是咱们三人同走你不换男装也可以。但我也想到未必能如所愿所以一听到你和大哥回来的消息昨晚就替你赶制出来。好了你换衣吧我出去打点打点。”奚玉瑾念念不忘于替哥哥撮合明知韩佩瑛要走言语之间还是隐隘约约的透露了口风希望她能改变心意。
韩佩瑛虽然有点恼恨奚玉瑾的工于心计却也暗暗感激她为自己设想得这样周到三套新衣好像是给她量了身做的一样十分称身。
眼光一瞥忽地现墙上挂的那幅中堂已经换了一幅新的上面写的也还是姜白石的同旧的那幅写《扬州慢》现在写的则是姜白石的另一同《淡黄柳》。
韩佩瑛喜爱诗词不觉跟着念道:“空城晓角吹入垂杨陌。马上单衣寒恻恻。看尽鹅黄嫩绿都是江南旧相识。
正岑寂明朝又寒食。强携酒小桥宅。怕梨花落尽成秋色。燕燕飞来问春何在惟有池塘自碧。”
旧的那《扬州慢》曾引起她的疑团这一《淡黄柳》却引起了她的伤感。她偶然来到了江南如今又匆匆回去来时一大堆人护送去时却是只影单身“马上单衣寒恻恻”这不正是为她吟咏吗?忽地她又心念一动想道:“但从另一方面解释也可以说是奚玉帆为我离开而起的怀念和伤感莫非他是有意换上这一词给我看的?好让我知道他的心事?好像上次来的时候玉瑾有意让我看那《扬州慢》暗暗透露她与谷啸风的隐情一样。”想至此处不觉杏脸飞霞连忙镇慑心神换了男装出去。
奚玉瑾笑道:“好一个俊俏的小子!你这一去只怕有人要抢新郎可不必害怕有人抢新娘子了。”此时马已备好韩佩瑛佯嗔说到:“贫嘴!但我也无暇和你斗嘴啦!”跨上马背挥手道别在日影西斜之中离开了百花谷。
奚玉帆引颈遥望心中无限惆怅。奚玉瑾噗噗一笑说道:“走得远了看不见啦。但你大可放心我敢担保咱们到了洛阳一定可以再见到她。”奚玉帆道:“她不是说要到别个地方去的?”奚玉瑾道:“这不过是她的怖辞罢了。你想如今战祸已将波及洛阳她岂能不回去探望她的爹爹?”
奚玉帆默然不语心里想道:“再见又能怎样?看适才的情形显然她对妹妹还是芥蒂未消只怕她的心里还是想着谷啸风呢。”
奚玉瑾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好啦那咱们现在就走吧!”奚玉帆霍然一省、笑道:“我知道你也是放心不下啸风咱们是该早到洛阳的好。好走吧!”奚玉瑾给哥哥说中心事不禁满面通红。
此际韩佩瑛单骑独行也正自浮想联翩愁难自解。
韩佩瑛和奚玉瑾一样都正为着谷啸风而心神不安。不过奚玉瑾是想和谷啸风相会韩佩瑛却是想避开他。她可以原谅奚玉瑾但不能原谅谷啸风。她觉得这一场婚变她所受的委屈与难堪都是谷啸风给她的!“你和奚玉瑾相好我不怪你。可是你却不该眼睛里全没有我!”韩佩瑛心想。
韩佩瑛哪里知道就在她心里责怪谷啸风的时候谷啸风却正在深感内疚为她难过对她同情。
他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准备作新媲的女子从数千里外前来完婚到来之后才知道未婚夫爱上了别人她会是怎样伤心怎样气愤?倘若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只怕还会自寻短见呢!”想到这层他对韩佩瑛也不禁暗暗佩服:“我对不住她她却不怕旁人讪笑亲自来百花谷给我解围。以德报怨这在男子当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可是我给她的损害却是没法补偿受她的恩惠也是没法报答的了!”
但是谷啸风并不后梅他的抉择因为他和韩佩瑛只是凭着父母之命煤约之言订了婚的两人之间根本还谈不到认识更无从说到感情。谷啸风对她开始有些认识还是在这次事情之后的而他和奚玉瑾已经是有了根深柢固的情谊了。
“情之所贵人力难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之所贵也就是贵在一个专字。莫说奚玉瑾的才貌不在韩佩瑛之下就是远不如她我也决不能背弃了海誓山盟!天下好女子很多或许还有比她们更强的难道我能见一个爱一个么?不过我这次令韩佩瑛受了这许多委屈难堪总是对她不住补偿或者报答都是没法的了我只想求她原谅唉但只怕这个希望也属渺茫。”谷啸风心想。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马铃声响有人叫道:“前面走的是谷啸风吗?”一骑马从后面飞快地追来。正是:薄奉自知难自解情关终古是难关。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