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鸣道人继续说道:“那天赶集的人也有太湖的兄弟在内。他们听得
那两个强盗用切**谈立即加以注意。后来辛龙生追了出去他们也暗暗
‘缀’在后面。”
车卫笑道:“怪不得我的那个部下躲在林中窥察动静的时候看见一个
樵子挑着一担柴在那条小路经过前面传来了厮杀声他还是继续前行这
么大胆想必这樵子就是你们太湖的兄弟了?”
一鸣道人笑道:“不错他们连环跟踪这可正是应了一句俗话:螳螂
捕蝉不知黄雀在后呢。”
百悔和尚接着说道:“车大哥前半段你已经知道了我说后半段的事
情吧。辛龙生杀了乔拓疆的那两个手下之后要去苗疆找他姑姑宇文冲却
要他到舜耕山去两人言语不和走了一段路就在荒林里打起来。”
车卫说道:“啊这段事情我还没有知道结果怎样?”心想:“宇文
冲的武功比辛龙生高得多这场打架只怕他吃亏不小。”虽然业已知道辛
龙生没遭毒手听至此处也不禁暗暗为他担忧。
百悔和尚说道:“结果是两败俱伤不过宇文冲却似乎伤得较重一些
辛龙生当天便能动身宇文冲却是躲在树林里一天第二天才动身的。”
车卫大为奇怪心里想道:“相隔不过半年龙生的武功怎能精进如斯
居然可以和宇文冲打成平手了难道他又得了什么奇遇么?”
一鸣道人接下去说道:“但辛龙生却不知道宇文冲跟踪他他是见了我
们之后才知道的。他得知这个消息神情似乎甚为着急连话都不肯和我
们多说就匆匆走了。”
车卫说道:“为什么他不肯和你们重回太湖他总该说了一些什么吧?”
一鸣道人道:“他说他欠了一个人的恩情非得报答那人之后不愿现
身江湖。他还恳求我们叫我们把他当成已经死了。他还在生的秘密只能
告诉王寨主一人至于什么原因他可就不肯多说了。车大哥你知道么?”
车卫说道:“他和王宇庭的交情比我厚得多你们是王宇庭的使者尚
且不知我又焉能知道?”
他口里是这么说其实他心想是知道的此际他正在暗自思量:“他说
他欠了一个人的恩情这个人自必是指我了。宇文冲要迫他到舜耕山不用
说也必定是要利用他暗算我了。他为我们父女不惜与宇文冲性命相搏这
么看来这小子倒也还有点良心。”
百悔和尚说道:“当时我曾说道宇文冲这小子是我们共同的仇人这
小子如今来了苗疆你何不和我们回去找着了这小子报了仇再说。他说宇
文冲这小子若在苗疆找不着他只怕很快就会离开的。所以不如分道扬镳
让我们在苗疆搜查宇文冲他则赶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是宇文冲在找不着
他之后可能也要去的。”
车卫听至此处瞿然一省说道:“那我也要走了!”
一鸣道人已经料着几分说道:“你是要去找辛龙生?”
车卫说道:“不错。老实告诉你们吧他也可说是我的徒弟他要去的
地方可能就是我的家!”
百悔和尚道:“你这些年来隐居在什么地方我可还未知道呢。”
车卫叹口气道:“你们也把我当作已经死了吧。倘若我的恩仇能够一一
了了或许将来我会自己去见你们否则我是什么朋友也不愿意见了。”
一鸣道人知他怪僻的脾气不敢多问说道:“但不知你的伤养好了没
有?我看也不在乎迟一天吧?你继续在这里运功疗伤我们可为你抵御野兽
侵袭。”
车卫说道:“多谢你们的好意但我可不能等了。我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在路上也可以自行疗伤的。”
和一鸣、百悔分手之后车卫独自前行心潮起伏想道:“辛龙生和
百花谷的奚玉瑾已经成了亲却来骗我的女儿此事我是决不能饶他的。但
他赶回去的原因料想也必定是恐怕宇文冲趁我不在家的时候跑去伤我女
儿哼这小子骗婚之罪难饶但却也还知道知恩报恩倒叫我不知道要拿
他怎么办了?”随着又想道:“从各方面得知的消息看来这小子毁容之后
曾经见过奚玉瑾却不肯认她这又是什么缘故呢?世间怪事很多或许他
们夫妻之间也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这事必须见着了辛龙生方能
问个水落石出。现在无谓多费心思去想。”
前后三批人赶往舜耕山辛龙生走在最前面辛十四姑和宇文冲在中间
车卫则是最后一个动身。但只有车卫知道全盘真相辛龙生则是只知道宇文
冲可能要到舜耕山对车淇偷施暗算并不知道他的姑姑和车卫都眼在他的后
面。
十天时间他赶了一千多里路程路上倒是平安无事但踏入舜耕山之
时却是心乱如麻了。
“她对我这样痴这样真我实是不该再骗她了。”辛龙生心里想道。
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脸孔浮现在他的面前这是车淇的影子。“她是一
个多么可爱的少女啊!唉我说了真话她不知道要如何伤心呢?我又忍心
伤她的心吗?”
忽地面前的那个少女的幻影一变变作了一张冷森森的脸孔那是车淇
的父亲车卫。辛龙生打了一个寒噤想起了那日临行之际车卫对他的告诫:
“本门戒律严禁欺师灭祖我若现你有欺骗我的事情定不饶你!还有
我只有这一个女儿若然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哼哼那你也休想在我
手下活命!”
辛龙生打了一个寒噤又再想道:“或许我还是继续瞒着他们父女更
好一些。我误期归来车卫当然是要盘问我的。但反正有宇文冲这桩事情
我如今赶回来给他报信这谎话也不难编。”
想至此处辛龙生内心交战忐忑不安。车淇的幻影消失了车卫的影
子消失了奚玉瑾的影子却在他面前浮现出来。辛龙生内疚于心不由得脸
上烧又再想道:“我和玉瑾是挂名夫妻也还有着夫妻名份。我若是和
车淇成了亲那又怎对得住她?虽说我们做了这一年多的挂名夫妻本来就
是同床异梦。”
正直与邪恶在内心交战终于正直的一面占了上风辛龙生想道:“一
错不能再错我怎能同时欺骗两个少女?何况谎话总有一天会被戳破那时
我固然不能活命她们只怕也要更伤心更恨我了。”
“大丈夫来得光明去得磊落。我但求心之所安就是丢了性命也胜
于苟活人间。我和宇文冲这桩事情告诉了车卫然后把我的身世秘密也都告
诉他他怎样处置我那就是他的事情了。”辛龙生心意已决胸襟豁然开
朗迎着秋天的阳光缓缓走上山去。
山风吹来他隐隐听到少女的歌声。是车淇在唱着一支轻快而又略带几
分幽怨的民间小调。
车淇也是像他一样心乱如麻。此际她正在山坡上采集野花编结花环。
“今天是十月十五他已经过期一个月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呢?龙大哥
是不会骗我的吧?或许他是在路上碰着什么事情耽搁了行期了?”
无邪的少女的心灵是容易相信别人的尤其是自己的爱人。车淇浴着阳
光编着花环心中的一点忧郁渐渐消散她哼起了一支小调。
只听得她曼声唱道:“莫不是雪窗萤火无闲暇莫不是卖风流宿柳眠花?
莫不是订幽期错记了荼架?莫不是轻舟骏马远去天涯?莫不是招摇诗
酒醉倒谁家?莫不是笑谈间恼着他?莫不是怕暖嗔寒病症儿加?万种千
条好教我疑心儿放不下!”
这是一支从弹词“西厢记”的曲调变化出来的小曲在当时民间极为流
行。曲辞描写张生进京赴考一去不归莺莺惦念之情。她独自在闺房里胡
猜乱想猜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故此“好教我疑心儿放不下”了。
唱这支小曲本来应该表达莺莺的反复思疑其乱如麻的心境的但在
车淇口里唱了出来虽然也带几分忧郁但那一点儿忧郁却似淡云遮盖不
住燃烧的太阳整支曲子的风格还是轻松愉快的。显然她是相信她的“张生”
不是莺莺那个张生。莺莺那个张生是负心汉子她的张生是不会负她的。
辛龙生听得如醉如痴暗暗叹了一口气想道:“她这样相信我我真
是怎么可以负她?”此时他正在山涧之旁临流照影现出他丑陋的颜容
他不禁又再想道:“我和玉瑾结为夫妻认真说来其实乃是各怀私心。这
世界上真正喜欢我的人恐怕还是只有一个车淇。”想至此处不禁又是欢
喜又是自惭。“且待我叫她惊喜一番我要对她说道你不用多猜疑了。
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辛龙生心道。
他正要偷偷上去准备突然出现在车淇面前好叫她惊喜的时候忽地
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声说道:“你听这妞儿正在想情郎呢咱们可来得正
是时候。”
辛龙生大吃一惊这声音可不正是宇文冲的声音吗?他伏在茅草丛中
偷偷张望出去只见和宇文冲一起上山的还有一个妇人这一看可令得辛龙
生更是吃惊不己了:“姑姑怎的竟会和他一起看情形他们的交情似乎还是
很不寻常呢。”
这山上本来没有人工开辟的路辛十四姑和宇文冲二人也是像辛龙生
一样是在茅草丛中找路走的。走的是同一方向距离却在二三十步之外
辛龙生一听见宇文冲的声音就躲起来还没有给他们现。
宇文冲和车卫有仇辛龙生是知道的但他却不知道车卫与辛十四姑也
结了梁子的后来之事。是以一时之间还想不到他的姑姑竟然也是要来暗算
车淇的对他们的同时出现就不禁大惑不解了。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心里想道:“我且听听姑姑说些什么。”
心念未已只听得辛十四姑已在说道:“我不熟悉她家情形你先去哄
她我在这里给你把风。”
宇文冲道:“好料想车卫这老贼也不会这样快就赶回来。你若看见她
肯把我带回家去那就是她给我哄得服服帖帖了。那么你只须再等一个时
辰就可以放心来啦。”
辛龙生伏在茅草丛中听见了他们的阴谋不由得又是痛心又是惊骇。
痛心的是姑姑非但不肯听从他的劝告改恶从善反而变本加厉了。惊骇的是
他的姑姑竟与他的仇人串通来暗算一个毫无机心的少女。
车淇编好花环刚要回家忽听得背后似有人声回头一看只见一个
陌生汉子站在她的面前。
车淇吃了一惊说道:“你是谁?”
宇文冲捏造了一个假名说道:“我是辛龙生的朋友。”
车淇怔了一怔说道:“辛龙生又是谁?”
宇文冲道:“你还不知道吗?辛龙生就是你的‘龙大哥’龙新呀。”
此言一出车淇不禁惊喜交集她盼望已久的“龙大哥”的消息终于给
她盼到了。
虽然她的心里有几分疑惑为什么她的“龙大哥”要捏造一个假名?但
此时也无暇追究了。她忙问道:“啊原来你是龙大哥的朋友呀我却没有
听他提过你的名字。那么你是不是他叫你来的?他怎么样了?”
车淇虽然是说从没听过他的名字但从她的语气听来宇文冲已是知道
她是相信他了心里想道:“想不到这丫头如此容易受骗不过为了坚定
她的信心我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先给她看一件‘信物’吧。”
宇文冲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块碎布说道:“你想必是车淇姑娘了?车姑
娘你还认得这件东西吗?”
车淇在辛龙生临行的前夕曾为他赶缝一件新衣她一看就认得这块碎
布正是从她所缝的那件新衣撕下来的因为不但布料相同上面还有她亲手
绣的花朵。但此际回到她手中的这块碎布色泽已是污黄而且还隐隐可以
看得出有一点血渍。原来这块碎布乃是宇文冲那日与辛龙生打斗之时从他
身上撕下来的。
车淇又惊又喜喘着气问道:“这块碎布你你是怎样得来的?”
宇文冲道:“就是你的‘龙大哥’给我的呀你相信我是他的朋友了吧?”
车淇连连点头叠声说道:“当然相信当然相信。这是我给他缝制的
新衣呢。大叔请你赶快告诉我吧他为什么要把这块碎布给你?他现在究
竟是怎么样了?何以碎布上会有血迹?”
她急宇文冲却不着急仍然是慢条斯理地说道:“车姑娘你这几个
问题我会答复你的。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我不但是你‘龙大哥’的
朋友和你的爹爹也是老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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