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梦回

瑾看着站在自己身旁一群奇异装扮的人，匆匆离开了啸傲城。

    登云台事件后，所有人都在找妙善和顾青烟，只是两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无迹可寻。

    这是一处峡谷深处，丛林遮盖下别有洞天，是妙善跟着弘一方丈离开寒山寺时，半途离开休息迷路后无意间闯入发现的地方，林深处有一处被空置的小院子，看样子主人好像早已经离开了，此处他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在登云台将顾青烟带走后，便直奔这里而来，这也是他脑海中唯一想到可以躲藏的地方。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日，但妙善总能想起那日看到顾青烟的情形，入目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她就在那群尸体中间，手里拖着一把染血的长剑，浑身上下一片赤红色，他一眼便认出了是她，走进几步后才发现，那些赤色全是鲜血染就，生生将她一身白衣染成一片绯红，她没有看见自己，突然大喊出声，而后便见得她用剑砍向自己的右手，这怎么可以，那一瞬间他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他赶紧出声叫住了她，而后快步上前还好最后他抓住了剑刃，感受到手上疼痛传来的瞬间，他心里甚至还有一丝庆幸。还好他抓住了，她的这双手不能受伤。

    “你也来啦？”看着眼前顾青烟那双原本澄澈的眼睛此时竟充满血丝，眼神木讷全是哀戚之色，更没有一丝光亮和生机，那双眼睛也只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突然一亮，随即立马又黯淡下去而后又是死灰一片，他眉头一皱看着顾青烟，他不喜欢顾青烟口中的那个字，听着很是刺耳他很不喜欢，与此同时原本平静如水的心也跟着有了波动，涟漪荡漾开来。

    顾青烟见他没有回答，手上用力是要夺回剑来，他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手上更是一点也不敢泄力，他顾不上手上疼痛看着她摇了摇头。

    只是，顾青烟看着他再次开口问他是不是和他们一起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一阵风般，他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某处被扯了一下。

    他只能看着顾青烟，认真且坚定的告诉她，他不是跟他们一起的，当他说完这话的时候，才觉得手上牵制的力量明显一松，她似乎才有了一点生机，而后他才小心的将剑从顾青烟手中抽出。

    而后顾青烟好像安静了下来，看着他神情慢慢恢复过来，又过了片刻，她看着自己神色突然慌张起来，背过身去不停擦拭自己身上的血迹，她好像很在意自己身上的血迹，他在乱葬岗上不是没见过她满手鲜血的时候，无论是热的还是凉的亦或死人的，她都不曾像现在这般恐惧害怕过，看着她颤抖的双肩，就像是第一次看到血一般，可是她可是乱葬岗上的鬼医啊。

    他实在不忍心上前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发现她整个人抖的厉害，强行将她转过身来，她双眼含泪委屈的看着自己，手上动作依旧未停用力摩擦自己的皮肤。

    他只能轻声安慰，看着她被血染绯红的衣服，从怀中拿出新的帕子仔细帮她擦拭双手。只是有些事情他心中虽然已经有了猜想，但还是不愿相信，终于他还是开口亲自问了顾青烟，听到他的问题手上的那双手缩了一下，她看着他眼神陌生又疏离，就像从不认识他一般，而后顾青烟平静的承认了，那些人，这场中的人竟全是她杀的，她杀人了，她竟杀人了，当他听到顾青烟亲口承认的时候，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呢？她怎么可能会杀人，看着手中逐渐露出的白皙纤长的手，他不敢相信这双手怎么可能会杀人？

    他看着周围只叹事情何至于此，而她却突然再次情绪失控，在她的咆哮声中，他终于知道了事情真相。他那个胆小怕鬼的师弟，还有她的家人都死了吗？所以她一个人单枪匹马来到这里，是打算与这些人背水一战？这段时间她竟承受了这么多吗？如果他没来是不是她就会死在登云台，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妙善以为自己可以帮她解决一切，他以为自己来得及，没想到最后还是来迟了。当她再次平静下来后，却又来为寒山寺向自己道歉，时而清醒时而疯癫的她，就像是黑夜与白昼来回不停的拉扯着，大雾蔓延开来她失了方向，终于，他眼看着顾青烟晕死在自己怀里，看着怀里形容憔悴的人，听到旁人出声庆幸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有一股冲头而至的愠怒。只是他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看着周围的惨状这些人定不会轻饶她，他要带顾青烟离开这里，他一定要带她走。

    这段时间顾青烟的状态一直不好，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时醒时睡昏迷期间不停说着胡话，更是时常被噩梦惊醒，而后是长时间的高热不退，妙善便一直在她身旁仔细照顾着，时间过去十多日，直到最近几日顾青烟的情况方才有所好转，而后妙善便一直在屋外守着，隔段时间进屋查看一下，亦或者是听着屋内动静后方才进屋去。

    等顾青烟彻底醒来，已经是十几日后，顾青烟睁开眼睛，一动也不动静静的看着屋顶房梁，窗外的阳光安静的照进屋内，平添了几分暖意。

    门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逐渐靠近，只是顾青烟似乎并未听见，也没有察觉般，眼睛就直直盯着一处，很长时间方才看见眼睛眨动，那双眸子静如死水，好似被帘幕遮住的夜明珠，再不见其韶华光芒。

    来人看见睁着眼睛不吵不闹的顾青烟，顿了顿一下，而后伸手在她的额头处试了试体温，又将指尖搭在顾青烟手腕，片刻后，点点头将顾青烟手放回被窝，连续好几日的高热总算是退下去了，只是她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变得很是虚弱，加之巨大的精神打击，她估计得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恢复了。

    顾青烟全程没有任何动作和反应，似乎根本就感受不到那人的动作，整个人全任由他摆布。

    “我知道你很难受，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可是，你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身体，汤药和粥放我都放在床头了，你想喝便喝不想和就放着，另外，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情你喊一声就是了。。。。”温和熟悉的声音在顾青烟耳边响起，不厌其烦的徐徐说着再小不过的事情。

    “。。。。。。”听见熟悉的声音，顾青烟如羽扇的睫毛微不可见的轻轻颤动了几下，那个她在熟悉不过的声线，曾经在自己耳边烦蚊鸣的声音，如今是少了青涩变得沉稳了，可是她依旧认得这声音的主人，还有随之而来熟悉的佛珠碰撞的声音，还有清冽的檀香味，只是声音的主人，话语间再没了年少时的亲近，更多了不近不远疏陌，这一刻，顾青烟心中有片刻情绪汹涌，只是一瞬立即又复如死水。

    “那我先出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叫我便是。。。。”妙善看着躺在床上如同雕木的顾青烟，转身退出房间，他知道即便自己现在呆在屋内，也没有什么帮助和助益，还会平白给她惹出流言事端。只是他不明白的是，顾青烟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人的陪伴，哪怕是他就在身旁，什么话也不说，只要在身旁就好。

    “。。。。。”脚步声慢慢走远，那股檀香味也随风散去而至了无，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般，一如她到最后得到了是什么？了然无已。。。

    阳光透过树叶随风摇曳间，晃进了顾青烟的眼里，她反应迟钝的闭上眼睛，酸涩难受的感觉让她有些恍惚，许是身体虚弱的原因，她觉得有一瞬间天旋地转的，再睁开眼睛看着四周，看着看着，突然，所有画面在眼前快速闪过，让她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