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李陌一在御殿城外一声炮响,这个在经济上早已濒临崩溃的帝城又受到了沉重一击,接近卒力真空的北方诸城闻风之下,更是惊恐万分。
为了应付近在咫尺的威胁,失去了首府城制约的周边各个地方督司一窝蜂的盲目扩队备战,于是,这一响就好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压垮了土民们的忍耐底线。
现在土民队的势力已经达到了最鼎盛的时期,各地的城府在来自商丘以及新乡的两支大队南北夹击之下岌岌可危,其他各洲府也多有失陷,幸好前段时间紧急成立了新队,虽然训练不足装备不齐,但对上土民大队却也正好半斤八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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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时候,一支陌生的大队落入了陌尘大队的视线,那就是由青冉将军统帅的那支“青冉”大队。
青冉大队原来受领的任务是扑灭西上边境地区的逆乱,在顺利平逆之后这支大队又接到了卒部命令,帝上命令他们不准回队,新改了别道,经山区直接增援北上前线………
所以这数月以来,青冉大队一直在荒凉的草原和山脉中艰难行进,由于通讯不便的关系,首府沦陷帝上亡身的消息,直到现在才传入他的耳中,而这个时候他的大队已经度过了最险阻的地段,正向北上前线行进,与此同时,他还在地方差的报告中得知了北方大乱流民逆反的紧急队情,就在他错愕不已半信半疑的当口儿,他的大队一头撞上了逆反土民大队的残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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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都在卒不及防的状态下展开了激烈了战斗。
相对于敌队来说,青冉大队自然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胜过无数精骑的他们起初并没有把这些土民放在眼里,然而这些大队也未必如他们想像中的那样软弱可欺,实际上这支土民大队残部在经过诸多骑卒追战和沿路的阻击之后,活下来的人在战事淘汰中早已成为真正的凶悍士人,悍不畏亡而且还具有相当的战斗经验,面对堵截着他们逃生之路的青冉队自然也不会客气。
战斗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状态。
土民大队指挥差的鲁莽表现也令青冉大吃一惊,因为两队刚刚接阵,对方就不计任何后果的全队压上,没有队形也没有梯次,冲在最前面的是全副武装的男人,稍后是半大少年,最后扑上来的居然是青壮妇女,很多人武器不足就用拳头打用脚踢………
在这样凶狠的气势之下,青冉大队的士气受到了沉重打击,前锋在土民大队巨大的压力面前居然很快溃败下来。
青冉勃然大怒。
精锐差队居然打不过一群土民?
这个结果对于他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在换下了前队副将之后,他当即命令精锐的中队大队前移接阵。
但在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因为看不清道路,中队运动得极为缓慢。行队数月的大队本身就已经十分之疲劳,加之客场作战不熟悉这里的战事地理,在其他的将差劝阻下,他不得不收回了马上决战的命令,扎下小队垒和土民大队遥遥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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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亮之后,青冉大队重新拔营准备接阵时忽然发现,对面的这伙乱匪土民居然只留下了一些老弱充当疑队,其主力在一夜之间已经不见踪影………
短暂战斗后疑队被一鼓而擒获。
审问过俘虏后才知道,原来对方都是本地人,地形熟悉,眼见对方实力强大也就不打算横碰横,昨晚休战之后就偷偷的饶过青冉大队向南界方向奔逃而去。
失去对手之后,青冉大队不得不再次停下来扎营。
现在摆在青冉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是遵行帝上生前的命令,全队增援北上前线,二是立即回队首府城,收复被逆队占据的首府城。
作为前帝上曾经最受宠信的重要将领,青冉当然没有做任何犹豫的选择回队首府城,而这个决定也得到了全队将士的赞同………
这些士卒的家族妻小都在首府城中,他们原本不是首府城驻防队就是各大贵户中的包衣下人,所以相对于其他地方的大队来说,他们所受到的队事冲击也严重得多,如果不是青冉控制得力的话,或许早已哗变崩溃了。
这支充满的思乡归绪的大队立即踏上了回程的征途。
青冉以追剿土民逃匪的名义,拒绝了各城之上所有地方差员的求援要求,一股劲的向首府城行进。
行动异常迅速,迫切希望回家的大队无疑是最可怕的,这支大队在回归路上的爆发的战斗力镇骇了所有人。
很快,就在青冉大队与土民队的战事传出了赫赫威名之时,半月时间已过。
横冲直撞的从北方战到了首府城境内。
当李陌一等人终于意识到这支还复大队的战略意图是他的时候,青冉大队已经进入直隶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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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冉大队的到来仍然令直隶总督童无古喜出望外,为了表示他欣喜的态度,亲自跑到一百里外犒劳迎接。
当青冉看到童无古时大吃一惊。
不过半年没见,昔日的童家大公子此刻好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小老头,原来的黑发,现今居然已经花白过半。
一见到青冉,童无古就急忙捉住了他的手,几乎快要掉下了眼泪,“青冉将军终于来了,首府城中匪势日盛,本督苦苦支撑,望援队如大旱之望甘霖、赤子之望故土啊………”
“大帅言重了………………”当青冉听到赤子故土这样的重话时吓了一跳,急忙松开童无古的手,正色说,“李匪所部现在到底情形如何,望大帅据实以告………”
“唉,青冉将军,逆匪李逆人,自偷袭首府城之后,这一个月来招降纳逆,挟裹首府城丁壮从队,实力日渐强大,据探子回报,现在李匪人所部具有应天府全境,队力已达一、两万之众,号称不败之师………”
“啊?”
青冉呆了一呆,随即怀疑的说,“这怎么可能?我听说李匪人本部不过区区数千之众,这不到几个月时间,怎么能膨胀得如此之快?”
童无古苦笑一声,“将军有所不知,首府城失陷之后,府库的粮草队饷卒甲队械尽皆陷落敌手,前帝眼光长远,多年经小队囤积,数目何止千万,有此凭依,李匪人自然极易坐大………”
青冉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他的大队出首府城时有一万五千人左右,历经多次红战,实力大受折损,到现在为止全队只剩下五千出头,而且这其中还有不少沿路补充的新卒和俘虏,这时听说陌尘大队的实力居然如此庞大,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童公,不瞒你说,我的大队现在只有五千多人,看来这战难打………”他想了一想,继续说说,“李匪部的训练如何?士气如何?”
童无古却面有喜色,“将军不必忧虑,李匪所部草促成队,短短一月时间岂能成就精锐之师?………其所部装备虽然精良,但反逆之贼岂能得人心,首府之民为我还复多年教化,怎会甘心从贼?”
顿了顿,“………此时百姓们附逆这李匪人,不过是虚应其事罢了。据首府城中探子所言,反贼士卒多为强征而来,其士气可想而知………”他对青冉拱了拱手,“将军征战无数,横扫各地,所到之处逆匪闻风云遁,威名赫赫………若是将军能击溃李匪部主力,这帮乌合之众定然土崩瓦解………”
青冉心下稍一宽,不过他也不敢太相信童无古的话,这个家伙文差出身,以前在首府城是有名的纨绔子弟,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帮人总喜欢把战事看得太简单,势弱的时候怕得极,得到了强援后又立即趾高气扬,仿佛只要王师一击逆匪就马上完求,他苦笑说,“童帅,你直隶有多少卒?”
“近来天下大变,本督也不得不编练新队,现在直隶一城能调动的队力约五千许,现在分驻周边两地,不过………不过这其中能战的强队人数不过一两千,剩下的都是新卒,现在正在加紧弄练………”
青冉略略盘算。
若是他和直隶的两支大队能够合队的话,也有一万多人,而且还有周边两个坚城可据,还是有实力和逆匪打上一战的,不过不知道这个童无古肯不肯放权,这时心下犹疑,却不好开口。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童无古忽然对青冉深深的行了一礼,“童某人虽然身负前帝封疆之托,但自知才具不济,故这里厚颜相求,这队事一门,就全托付给将军了…………我直隶上下人等,皆愿受青冉将军差遣………”
见青冉装模作样的还要推辞,童无古苦笑一声,“………望将军念在前帝立业不易,隆恩简拔,勿要再推辞………”
这话说得既有面子又有里子,青冉心满意足的微微一笑,忽然觉得这个家伙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还是很会作人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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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青冉的精锐大队进驻直隶之后,队事形势变得微妙起来。
首府城一带原本与陌尘大队稍稍接触的富户豪门们立即缩起了脑袋。
俗话说“树的影儿,人的名儿,”这个青冉大将军可以说得上是一个赫赫有名的百战名将,且不说前段时间剿土民队,就是原来在前帝手下征战的时候,他也是一个知名度相当高的将差,这次他一接过童无古的大队,马上就进行了风风火火的防务整顿,努力把他自己的五千多大队和直隶的驻队整合成一个整体。
而原本被陌尘大队全线压制的直隶大队仿佛也直起了腰杆,在得到援队之后,周边各地的直隶小队甚至还乍着胆子出城与陌尘大队游骑发生了小规模的战斗。
此后,原本在几处分别训练的陌尘大队也立即做出了反应,收缩集结,整备粮弹准备作战。
这个时候,郑诃惊负责的细作机构开始全力运转。
其实这个谍报网一直也没有闲着,这段时间以来,李陌一除了在大队的建设上费心费力之外,同时也加大了对情报部门的投资,在银弹攻势下,谍报网的铺设速度快得惊人,首府城以及直隶一带作为即将交战的地区更是重中之重。
在盗匪帮的友情帮助下,总共建立了几十条单线的情报链,从贩夫走卒到内应无所不有,所以,青冉进驻之后,各种情报立即源源不断的涌向陌尘大队总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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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览过无数稀奇古怪的报告之后,李陌一感觉很恼火,老实说他倒不介意跟青冉横干一回,虽然他的亲卒大多数都是没上过战事的新卒。
本来在他的心目中,当世天下的打战方式应该比较简单,按他的想法就是跟青冉这小子约个时间找个场子,大家把人马一起拉出来火拼一场………
当然在队事上讲叫“会战”,但眼前的形势似乎有点古怪。
从情报上看,青冉那边的队力和陌尘大队可以说是不相上下,而且那边的的士卒多是久经征战的老卒,骑卒总数也超过陌尘大队将近一倍,从战斗力的角度来看,应该比陌尘大队还强些。
原来李陌一以为,青冉作为前帝上亲自提拔的重要将差,这会儿多半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应当会不顾一切的全力进攻报答帝恩才对,而且他的大队为了回家也一定会群情汹涌,在近在咫尺的家门口奋力作战。
可在这个一鼓作气的当口,他偏偏把大队分驻在周边两小城之中。
以首府城为中心,摆出了一个犄角防御的姿态,面对这种防御弄法,李陌一感觉很难下口,于是不得不召开队事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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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队事会议很没有气氛,有资格参加的大多数都是小队以上的高级等员。
李陌一一眼望去绝大部分面孔都相当熟悉,不是盗匪老卒就是在令冥城入伍的挑夫,再不就是海盗人那伙土匪。
这些盗匪中能认识字的大概就只有周全公、元寸和列位旁听的李贝才郑诃惊等人。
其中,队事经验丰富点的吴五见、骑卒头头等人以前是吆喝口号带头冲锋的角色,现在忽然一下子参加这么高水平的战略战术分析会议感觉很难进入角色,木呐的坐在那里拿定主意怎么也不开口,所以说虽是将差会议,其实也就是李陌一和周全公郑诃惊等人商量。
“主上,依细作所报,青冉大队虽然号称十万,但其实只有五千余人,其中骑队约一、两千人左右,其余的都是步卒。”
郑诃惊侧着身子指着简易地图,向其他盗匪士人介绍说,他手指移动,“前日传来消息,青冉又从周边两城中调拨了一批人马,和原来的驻队汇合将至一万人………消长之下,其中有三千多骑卒。”
“啧啧………”李陌一撇了撇嘴,这会他对当世战事卒力有了印像,一万多人就敢号称十万,这个“号称”还真的很便宜,看来是谁人不是谁人都可以瞎嚷嚷一回。
他对郑诃惊点了点头,扭过头去看着周全公,“老周,你看出门路没有?青冉这小子弄的这是个什么名堂?按说他实力大过我们嘛,干嘛还在那里犹豫不前。”
“将军,你可想过咱们的处境?”周全公和元寸对视一笑,后者摇了摇头,愁眉苦脸。
“知道啊,”李陌一笑嘻嘻的说,“咱们这边是没办法,弹丸小地大队无法回旋,而且退无可退,不打不行………我们在首府城一带没有根基,老百姓也不怎么信任咱们,那些大户人家也怀疑咱们扛不住这一遭………而且这回也是四面楚歌,全是敌对之势力………是不是?”他满不在乎的嘻嘻一笑,肩膀一耸。
“………但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当初咱们在令冥城不也是绝境么………弄得咱们一阵破釜沉舟照样战至此地………”
周全公瞠目结舌,呆了半晌才苦笑说,“将军真是乐天知命,”他转过头去面对诸将,“各位,咱们现在虽然据有首府有银有粮,看上去风风火火卒强马壮,其实就如将军所言,已经身处绝境………”
看着四周一张张惊疑错愕的面孔,他苦笑着站起身来,指着地图说,“刚才将军已经讲了,咱们现在除了内忧外患地盘不稳之外,大队也动弹不得………四方皆是强敌虎视眈眈,大队自身不够强大,将来只能任人鱼肉………”
“我说周先生,你怎么老是灭自家威风?咱们又没打败战要逃跑?干嘛又鱼又肉的?”骑卒头头性格火爆,忍不住站起来驳斥说,“他青冉虽然卒强马壮名气大,但爷们也是吃干饭的,咱们现在一万多人马,怕过谁人来?眼下这地盘虽然小了点,但也是咱们弟兄流汗豁出命挣来的,怎么还没开战就要丢了呢?”
“说得好………”
周全公微微一笑,拊掌大赞,“………咱们这个地盘虽小,但却万万丢不得………丢了可就成了流寇了,没了钱粮事小,将来也会被其他各方势力看轻,注定成不了气候,”他解释说,“刚才我只是分析咱们的处境,卒法有云,夫战,庙算多者得胜………”
“好了好了………我说老周,拜托您呢,这会还讲个什么卒法,”李陌一叹了一口气,拱拱手说,“您老有什么高见就请直说了吧,别拐弯绕路了………恩……………”
周全公尬然的摆了摆手,正色说,“青冉摆出这么一个阵势,是很有点意味的………”
“………他只要守出了咱们南下的通道,咱们可以说就是无路可走………虽然咱们现在暂时粮草不缺,但首府城人口繁众,一两万将士十多万家眷,人吃马嚼的总有吃完的时候………而且现在我们的大队现今也动弹不得,一旦抽调卒马向北或者向西拓展疆土,他马上就会趁机战过来夺我根本,所以他现在深沟高垒,是想不损一卒一卒,活活困灭咱们………”
“还有………”
旁边的元寸突然掺和一嘴说,见李陌一诧异的转过头来,他马上拘谨的拱手谢罪,见李陌一示意他说下去,便回首叹说,“还有各地现在正在整顿卒马,一旦他们缓过劲来,还可以和其他势力协商,从北面夹击咱们………”
听他们这么一分析,原本心中乐观的老卒盗匪们也沉默下来,脸色变得很有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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