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的男人,正拿着藤条,不住地抽打他们。
牛娃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渔父、旁边一个正抹泪的女人,就是渔母。
“我把你们两个贪玩的狗东西!玩是吧?不听先生话是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
一边骂、一边打,丝毫没有留手的样子。
在牛娃印象里,平日里很喜欢两个儿子的渔父,今天发了疯般地毫不怜惜,旁边一向宠儿子的渔母,也是红着眼睛抹着泪,却只蹲坐在旁边,一边心疼,一边什么话也不敢说。
可怜两个七八岁大的小孩,被那细细的藤条抽得背上、胳膊上全是血痕,在地上不住哭叫翻滚,周围来舂米、洗衣的百姓,却没有来上前劝渔父别打孩子的。
“听说没?这两个小子刚在国君府外打了只鸟,火都没升起来呢,就被得到消息,急切赶来的渔父抓了个正着,气得直接拿藤条打,听说渔父那边刚网的一网鱼都顾不上抓,渔网都在岸边扔着呢……”
“那可不就顾不上!他捕了一辈子鱼,穷苦惯了,到老了撞了大运,遇到大王招取侍从、两个儿子都因为机灵被选来学认字,前两日还高兴得给祖坟烧香呢,哪曾想两个儿子贪玩,都被先生赶出来了,还傻着个脸在那捕鸟玩呢!”
“那真是该打!也不知道少了两个,大王还要不要再招两个侍从,要是我家小子被看上了就好了……”
……
儒不贤听了会旁人议论,便大抵猜到了事情原委,见那两个小孩被打得一身的血,便平淡道:“莫要打了,再打把人都打死了!爱玩是人之天性,他们既然不愿读书,那也不必勉强。”
儒不贤这话说得不怒不气、理所当然。
他一生进学,同行的师兄弟里,从来没有说被人逼着进学的,都是拼命想求学而不可得,恩师当年虽然也喜欢教书育人,但遇到那些不愿进学的人,也是从来理都懒得理的,甚至骂上一句“朽木不可雕也”的。
既来之、则安之,不安之,则去之,不要浪费彼此时间。
故意装着没看到儒无法,实际上早就暗中看到这个一身儒衫长袍、身后十个进学孩童跟着的中年儒士,特意将儿子打得更凄惨些的渔父,听到这话就装作刚看到儒不贤的样子,故意赔笑道:“这两个狗东西从小跟我打渔,玩闹惯了,年龄又小,也不知道跟先生识字是多少世修来的福气,不打他们一顿狠的,是不知道安心念书识字的!先生莫劝,我再打他们两顿,他们就乖乖跟先生进学了!”
旁边一直心疼儿子、却不敢劝阻的渔母,见丈夫停了手,赶紧心疼地想去抱儿子,却又不敢抱,只能将他们从地上扶起,给他们小心抚清着身上的草叶尘土,听到丈夫说还要再打两顿,想劝又被丈夫一眼瞪了回来,再不敢说话。
儒不贤心思明透,摇头道:“我只听过头悬梁、锥刺股的文士,没有听过被人拿着鞭子逼去进学的读书人,他两人志不在此,且去就是。”
声音平淡,态度坚决。
渔父一听,只感觉天都塌了,眼前一片发黑,脸上先前努力堆叠出的讨好笑容,也慢慢变成绝望,气得想再打地上的儿子,见他们一身血痕又怕真打出事来,一股气闷在心里、想吐吐不出来,只恨不得一头撞死!
发黑的视线里,不经意看到跟着老虎出来看热闹的白绝。
当下如抓到了一根稻草的溺水者,扑嗵跪倒在白绝身前:“大王慈悲!念他们初犯,饶他们一次吧!我回去定当好好管教,绝对以后老实读书!求大王慈悲!求大王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