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七日前，皇帝的旨意传到张骥的军帐中，张骥跪下接旨，心里立时冒出来的，也是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可以见到小公主了。

    然后，张骥站起身来，双手捧住圣旨，心里边已经在思量，该给小公主带甚么礼物回去。

    及笄礼是一早就托自家的镖局送去了的，此番回京，还要带一份礼，苦思冥想，想要给他的小公主一个惊喜。

    张骥从边疆回京，还带了一支军队，是他自己的亲卫，这些人受他培养，虽然面上仍是官兵，但心里都认为是他的私卫，只听他的号令。

    当初张骥向皇帝请命，将边疆的流民交给他处理。

    张骥原本是翼王的时候，这些流民在边疆已经被他编成了一支军队，舍弃了翼王的身份后，张骥就把原本翼王的军队收归了正规官兵里。

    现在他带着的这支亲卫，有三分之一就是那时候的流民编进去的，精心训练之后，对他是死忠。

    他从边疆回京赶路走了七天，一路走，一路想，要给小公主甚么礼物。

    当张骥仰头，在宫门口钟楼女墙上看见了小公主，她居高临下，持着红叶小扇扑白絮，不曾施舍给他视线，那时候他才想出来，甚么能讨她欢心。

    皇帝问他想要甚么封赏，面对问话，张骥胸中自有了说辞。

    张骥受了皇帝的特许，不必跪着，站着拱手回道：“陛下，张骥正是有一请求，还望陛下恩准。”

    皇帝说道：“你但说无妨。”

    他恭敬回道：“百姓皆道，张骥打退匈奴一百三十里，传颂张骥的赫赫战功。其实两军对阵，哪里是张骥一人的功劳，都是每一位将士的死战，才能保得我朝太平。”

    张骥抬眼看一眼皇帝，见皇帝是赞同的模样，于是接着说道：“陛下问张骥想要甚么赏赐，无数兄弟战死沙场，微臣怎敢一人邀功，享一人富贵，若要讨赏，也是要替千万万的将士们讨赏。”

    皇帝听他的意思，好像是想要为战死的兵士讨些荣耀，或者替活着的兵士讨些好处。

    张骥身上的战功若是自己享用，尽可安乐一世，若是分给千万万的将士，每人能分得的其实不多，于他自己，除了得些名声，别的再也得不了了。

    若真是这样，面对一人之富贵荣华，能够做到这份上，实在是难得的。

    皇帝想到这里，有些欣赏他了，叫他继续说，问道：“你想要为将士们讨甚么样的赏？”

    谁都没得选择自己的出身，张骥生在了暴乱的边疆，小儿不该见那么多的生死，可是甚么家破人亡、血肉横飞，他自小就见惯了，自己也是父母弟弟皆亡。

    世间丑恶，人长一张鬼脸，赤裸裸还是静悄悄，他都见识过，了然于胸。

    因此即便读了很多年的圣贤书，也没成为个君子，阴谋诡计他不常用，但用起来向来不嫌弃，好事他也做，虽然不常做，做起来也心安理得。

    张骥是个奇怪的人。

    他好像是甚么道理都能想得通，不管好的坏的，歪理邪说随意拿来就能用。

    甚么事情都能看得明白，他能活，也愿意死，哪一种结局都可以接受。甚么境地都能如鱼得水，他若是想，翻手就能占据上风。

    他见识得太多，就活得太随意了，可怜在没有信仰，所以时而是好人，时而是坏人。

    他原本是在世上赖活着的人，懿乐公主给了他神明，张骥因此有了生气，什么也愿意为小公主做。

    张骥告诉皇帝自己想要甚么样的赏赐：“陛下不知，懿乐公主之美名，如今已经从京城来，传遍了边疆军队，众军士奉懿乐公主为我朝的护国天女，战鼓暂歇时候，将士们互相说话安慰，都是在祈求公主娘娘的庇佑。”

    皇帝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心里惊异，叫他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