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演戏

震和申雨相视一眼，细细体会着这其中的一唱一和。

    灿震瞥孔梨仍抹泪，心中心疼，却面上又含笑：“让卿姨见笑话了。这丫鬟本是早年间父亲捡买回来的。日子久了伶俐便来伺候我，从小也是陪着我学艺读书的，谁曾想长大一些，性子脾气与我不对……”

    灿震还没说完，站在中间的孔梨突然哇的一声哭叫起来发出动静，她一声凄惨的开口，“啊，我不活啦。”说罢便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没人在意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卖钱我就死给你看，少爷，少爷，求你不要卖我，我真的不敢了，我真的认错，从老爷收了我那天起我就发誓给您家当牛做马报答恩情的，少爷。我不想无依无靠......“手腕挂着破包，孔梨边哭边爬到了灿震面前，死死的抱着他的右腿。

    灿震想也没想就一脚把她踢开，狠狠的哼了一声，“这时候悔悟了？太迟了！”

    她哭丧着转而扑向了一旁的申雨，“少夫人，我知道您最好了，您最心疼我，您是大善人，我没有别人了，没有家人，没有亲人，只有你。求你告诉少爷，不要把我送到这里来。真的，我之前说宁愿被卖也不再当丫鬟是假的，是气话，我现在害怕了，求您告诉少爷，替我求求情，求您了。”

    话还没完，那又放大一倍的哭声便如涨潮江水般充斥到这巨大的中厅里。

    几声木门嘎吱声，不少女子被她这动静扰了清梦，纷纷打开半个门缝半生气半好奇的偷看。

    “您听到了吗？我长得丑，身材又差，这位姨姨是不想要我的，您卖不出好价钱的，不要赶我走。呜呜呜呜呜......”

    卿姨不慌不忙的使了眼色让那两个短打女人退到一边，申雨此时插进话来：“你这个小丫鬟，趁我生病说我坏话，想让少爷休我娶你是吗？不想当丫鬟可是你自己说的，少爷家里哪个长耳朵的没有听到，那就来红场里施展施展你的本事，我们的庙小，容不下您的本性，这里才是你的家！”

    算是把编造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几分，灿震心下安了一些，只等着卿姨作反应。

    卿姨便从那椅子上起身走来，申雨一狠心，也是一脚踢开抱着她腿哭泣的孔梨。

    “你还要哭来博同情！倒显得我像个狠心的了吗？”

    好在这中厅铺满了邻国贸易来的羊毛地毯，孔梨连着被他们踢开，也没有伤到哪里，不过她还是假意疼痛，瘫在地上泪如泉涌。

    卿姨走过去，心疼的扶起她来，“你叫什么名字？”

    孔梨眨巴眨巴眼睛，“我叫吉梨。”

    “可会歌舞？”

    孔梨摇摇头。身旁的灿震立马开口，“乐艺是懂得一些，儿时的先生也夸她有天分。”

    孔梨撇撇嘴，她从小跟灿家人练武，只知道自己在拳脚方面颇有天分。

    听罢这些，卿姨正视她，蹲在地上用自己那丝绸手绢，替孔梨仔仔细细的擦起脸来。

    每描画一部分，客姨就扭头对灿震说：“也就这眉毛生的还行。”

    “眼睛嘛，形状还算不错，就是眼圈乌了一些。”

    “脸色蛮好，但还得养，大养，要吃补品。”

    “看看手上作活磨出的茧，这怎么能行？”

    磨磨唧唧挑了半天刺，卿姨扭脸回：“.....总之，不算佳品上品。”

    灿震不意外这样的答案，表弟说了，这儿的人都是久经沙场，说出什么也不奇怪，让他们别在意，继续着剧本即可。

    他装作仔细的询问：”那卿姨您看……方才家丑也难堪，总之这丫头我是不准备带她回去了，您这里不够满意，我只能去别处打听打听，当然首先是您这儿不留她，毕竟活生生一个人，瘦是瘦了些，从没生过什么病。”

    孔梨又挤眉弄眼呜呜呜的暗哭了起来，不时道：“少爷不要扔下我…”，抽泣声不时还回响在厅中。

    “我倒是明白，但凡好的才敢往我的红场送，也算是孤云城给我们红场的规矩，送个积弱的，还没回本就死了，那算怎么回事。当然了，我们要人也是有一套规则的。”

    卿姨放下孔梨，站起了身，“若真是个机灵的，皮囊打扮打扮，嫁个好人家那是大福，尤其这不是她想要的吗？”

    卿姨对她自己这一套可是很自豪，一说起来就有些眉飞色舞的，不过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如珠子般吐出几句问话：“公子可你真是生脸，孤云城大小富家我蓝卿还是很熟的，从没见过您，还有这位小姐。敢问您二位姓甚，看我是否能对个号？”

    灿震早知道她会拐到这里，自然他们也是早有准备。这下他没有作声，申雨开了口。

    “卿姨没见过我不是很自然？”

    卿姨见这个少夫人一副高傲，心下也恼了几分，这些小辈不知天高地厚，她经手的银钱足够把整个孤云城都买下来，要不是牵扯多人多事不能妄动……

    “至于这位，这位柯少爷，是跟我从小媒妁之约的相公，有我他怎么会来这里？”

    申雨的话让卿姨的脸色更沉了一沉，不过她脸色很快恢复：“小娘子管教的严，那柯少爷自然与这地界无缘。”

    灿震把申雨拉回身后，礼貌的回。

    “您不认识我们是自然，我随家父来此做过几回生意，家父病逝几年，我二人故地重游以表哀思，我们每来便住进这里的恭府之中，不知卿姨是否相识。”

    按照灿青的话，灿震完整的复述出来。

    恭府......

    蓝卿眼睛转了转，猛地释放出一道精光，但又飞快的掩饰过去。

    然后笑着回：“恭府一家正直，我自然不敢与之相识，听说过，听说过。”

    灿震点点头，“我们对孤云城的了解，倒全是恭府上听来的。”

    卿姨笑笑躲开这个话题，恢复了那副做生意的架势，口气倒斩钉截铁起来，“人我留下。”

    孔梨募得从地上站起来，“你打算把我卖多少钱，少爷？”

    灿震眼沉沉的，向后看了她一眼，孔梨作戏几时，脸上泪痕条条，眼圈发红，倒是真有了些我见犹怜的意味，卿姨何其精明，向后同样看了一眼，便急忙招呼两个女人把孔梨拉下去。

    “快带她去洗洗，换身干净衣服，弄点粉压压，到了这里的女人不带香气算什么？快去。”

    “你打算把我卖多少？还有你，我恨你们。”

    这套戏终于演完，孔梨连人带包被拉远，她眉头皱的紧紧的，看着灿震和申雨，直到离开中厅。

    “以后红场就是她的家了。这你们放心。另外她的一些情况我也需要搞清楚，有没有欠债，还有亲人，这里可不许多生什么事端。”

    卿姨请灿震再入座，心下已经想到其他，但面上仍秉着，得走下整个流程来。

    申雨倒是没坐，慢慢的环视着这里，偶尔撞上一双从二三楼房门后望过来的眼睛。

    “她是十年前捡来的一个孤儿，家父把她赐给了我作下人，这次出门本一切从简，未带她来，可她竟然偷偷跟来，半路被我看到，我二人一匹良驹也被她偷着折卖，总之莫提，这是我的主意，不决定再带她回去。”

    卿姨听到这里，脸上倒是生出一种不明的意味。她点点头，“想必这女子是心属于你了，也是，不得身份的丫头，想从下人变成金凤凰，被这般处理也是自然。”

    灿震朝申雨那边望了一眼，“那就请卿姨给个价吧，也好让我们换一匹良驹。”

    一匹老马市价三十两，既然是良驹，这柯公子......

    卿姨点点头，“丫头只要没什么问题，换一匹马的钱还是大差不差的，她在您那里伤透了心，在我这里却或许能培养到攀上银枝，只是后续花费我是少不了了......”

    压价的阵势倒是又摆了出来。

    人人皆知她搞价还价是好手，她可要对得起各间房后众女子的双双眼睛与耳朵。

    话音还没落，一个老婆婆模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身上的衣服湿块片片，她附在卿姨耳边低语几句，就见卿姨慢慢开颜。

    老婆婆走开后，卿姨笑笑，“一匹良驹可以，八十两，我也有幸见过这边的宝马良驹，您若是做生意的，就明白八十两只多不少。”

    灿震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申雨走近，两人一起看着卿姨那如获至宝的表情，按照灿青原先的指点，申雨开口：“不不不，今天这生意做的爽快，七十两便可。”

    卿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收住，“这倒是个稀奇的，只见人往高抬价的，没曾想......”

    灿震索性演完最后一把。

    他低声说一句：“别捣乱。”

    又转而对卿姨，“她就是觉得甩了这个包袱高兴，您别多想。”

    “好吧，也不同你们讨教了，七十两，那十两我就留着花给她置办衣物，可有的花费。”

    灿震点头，算是成交。

    这一切竟然与灿青估计的几乎一致。

    两人再对视一眼，也知道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可心里却都空落落的，来时三人，走时却只有两位。

    没有孔梨在身边，他们似乎缺失了很大的一块。

    银钱被放置在他们手上，大门也已经打开，灿震和申雨踱步走出，再没有听到孔梨的声音。

    接下来的路，全靠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