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无法瞒过当时的皇上。一道圣旨,从此太子学皇深锁东宫,唯有天下名医频繁出入。而东宫不再有灯火。
怎会如此?
那夜看他神情安详,似入睡颇深,一直观望的落烟实在忍不住,欲靠近他身探个究竟。这些日子看他如此疯癫,她却丝毫感应不到他内心情绪的波动。似乎那个时候,他只有一具空壳?呈疯癫状,内心却空无一物?通俗地说,没有灵魂依附?
“会儿!你到底要如何?你要折腾到何时?”不料姜氏突然破门而入,抱着太子哭喊。数月来,她算是沉稳无错,此时怕是再也忍受不住这样的煎熬。
“她到底在何处?”黑暗中,他扯着嗓音挤出这几个字,沙哑到似乎已不是他的声音。
“她患风寒不治,娘亲告诉过你,她早被送出宫!”姜氏带着哭腔应答。
“呵!呵!”他只是冷笑两声,重新藏头于厚重被褥里。
“我马上派人去乱葬岗找她!即便是尸体,也给你抬回来!”她要保住她想要的,必须保住他想要的!
……
忽然宫墙萦绕,梦境迂回旋转却总感觉残缺不全。落烟努力顺着他气息,欲找到更多记忆碎片。可宫墙如迷宫,她不停奔跑,却总走不出亦走不尽那弯曲的红墙。
“哥哥,你看!你快看——”眼前忽然出现一小女孩,花丛里蹦蹦跳跳,紫蓝裙服翻飞如只彩蝶。
柴郡公主!她心念着,急步跟随她身影。许是跑得太急,公主脚底一滑,几欲跌倒!
“小心!”她急得大叫,喊出却是一男孩声音。她突然明白,此时的她就是学皇——带着他的呼吸,亦感受他的心情——眼里只有柴郡公主的一举一动,如此挂念,如此想细心呵护。
“哥哥,你快看!”小女孩又叫了一声。
男孩顺着她细指望去,只见高耸的宫墙边,一长发白衣女子正面墙而坐,身前是幅空白画布。
“姑娘,如此对墙而坐,可看得见风景?”他忍不住好奇相问。
长发女子并未回头,也不做答,身如幅画像却不在画中。他好奇地想靠近她,却怎么也走不到她身边……
忽然画布在他眼前无限拓宽,朵朵美丽罂粟花从白布里浸润而出,艳丽成瘾,是无法戒去的毒素,在他体内滋长蔓延,扯心带痛。他无法抑制地靠近画布,耳边不停地传来轻柔的呼唤声“太子——太子——”,那声音似乎是柴郡公主,似乎又不是……突然朵朵绽放的罂粟幻化成无数血滴,如泉水般流出画布,落空气弥漫着浓厚的血腥——
“你,是不是她?!你到底是不是她?!”空中传来他的怒吼!
梦境突然流转,那场太子的喜宴来得太快,落烟未来得急回顾,柴郡公主已从她指缝间飞速而过,扑入那一千多个嫔妃婢女队伍,乱箭穿心而死。耳边留下无尽止的哭喊!震动整个皇城!
血,染不红她那身紫蓝裙服,只滋生出无数紫色小花。在她回眸一笑的瞬间,落烟眼前闪过一缕清魂,穿过宫墙,扬长而去。宫墙之外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竹林,郁郁葱葱。空中传来几声清脆鸟鸣,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变得宽广。
“哈哈!我自由了!”那声兴奋叫嚷是如此熟悉。她禁不住疯狂奔跑,却是以一个十四五岁男子的身体。此时的她附魂体的,不是太子时期的学皇,还能是谁?
落烟想挣扎着醒来,却无法挥去眼前繁华街景。
走不完的大街小巷和无数穿梭的人影闪过视野,鼎沸人声叫卖声耳边不绝。他心里充满稀奇和兴奋,更确切地说,是太子学皇当时的心情——重获自由的快乐!忽然听到肚子“咕咕”直叫,他抬头望天,已过晌午。犹豫之际,只见一白衣公子往路边小店一坐,大嚷道:“老板!来只烤鸭加二两白干!”
他抬头看到店铺招牌写着“大大烤鸭店”。浅笑一声,他跟着路边一坐,学着嚷道:“老板!来只——不,两只烤鸭,一斤白干!”
那白衣公子忍不住瞧他两眼,手中玉扇随手打开,遮面干笑两声。他倒未曾留心,只焦急等着上菜,从小到大,何曾受过饿,此时算是偿到饿的滋味。
片刻,店小二扛着烤鸭出现。那小二大约三十出头,偏瘦,两眼异样有神,呼溜呼溜直转,一副眼观四方,耳听八方之势。想不到这路边烤鸭店烤出的鸭,皮黄柔嫩,入口香甜,肉滑多汁,再加上几口白干,他吃得心花怒放。几下功夫,两只烤鸭剃得只剩两副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