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眼光咄咄逼人,好像要把人刺穿;一个若无其事,好像要把钢针也给融化。宇侣之坐在旁边,看的是胆战心惊,不明白太子在看什么。乌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压力了,最近他总是觉得压力很大,却不知道出在哪里。他不再盯着铖乙看,目光扫向宇侣之,“大盗卫长风真的在单于庭吗?为什么还没有找到?”
宇侣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道卫长风,小心地答道:“我的人已经加紧寻找。只要他在单于庭,他就逃不了!”
太子看着铖乙:“听说卫长风跟你关系非同一般?是不是?”
铖乙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么,这次你见到他没有?”
“见到了。”铖乙老实回答。
宇侣之心头狂震:“他在什么地方?”
乌丹一笑,“他怎么知道。是不是?”
铖乙又点点头,他不想说谎,但是也不能说出卫长风的下落。他没想到乌丹如此善解人意。
乌丹说:“我说的是,你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如何?”
铖乙心道:“来了!他果然不是一般的莽夫。”依然没有吭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宇侣之看的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卫长风就在单于庭。他为什么在单于庭?他的目的是什么?还是,他一定是有什么事!他知道左贤王在不遗余力的找他,左部他是呆不下去了。对了,贺兰大士的手下曾经在谷衍山见过他,他身边有个女人,好像已经大了肚子。他在单于庭生孩子!”乌丹自己都是一震,这些天事情太多,迎接米叶尔公主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没有仔细想卫长风为什么来到单于庭。他看到铖乙的身子明显的一震,脸上却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睛里已经有了焦虑神色。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对宇侣之微微颔首,宇侣之起身离开了。
铖乙笑道:“太子殿下,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不怕我对你不利吗?”
乌丹微微一笑:“飞狼大侠岂是这样的人!对了,你知道为什么有人喊你飞狼吗?”
铖乙摇摇头,他还真不知道,这个飞狼和其他的称呼有何不同。
“在草原上。哪里有飞狼啊!不过是骗人的鬼话。飞狼是我们草原人对狼的敬畏。即敬且畏。即使贵为王子、大王、大单于。也对狼不敢轻视。因为,虽然单个的狼威力有限,难以对人构成威胁,但是狼群,大批的狼,就没有人敢惹了!遇到了大群的狼时,牧人一则自认倒霉,丢弃了牲口。保住人的性命要紧。再则,听天由命,希望有飞狼出现,吃掉狼群,救了人。飞狼,是吃狼的神!草原人把你当做了神。”铖乙这才明白自己称号的意思。
“飞狼是草原人的庇佑大神,就是大单于也要退避,可见草原人对你的尊崇了!那么,如果有人要伤害草原人,你就要挺身而出了。为了草原的安宁,把那些狼啊、豹啊诛杀!你说呢?”
铖乙点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说了这些。
宇侣之气急败坏的回来了,他叫道:“那家伙不知怎么的,已经离开了!他的帐幕里面果然有婴儿的用品,太子神机妙算!”
乌丹对他的马屁无动于衷,冷然道:“这才是难风双鹰!这才是飞狼大侠的朋友!”铖乙一震,觉得他的话有了变化,什么叫“飞狼大侠的朋友”?他看着宇侣之,宇侣之的脸上都是汗,恐怕他这一回忙活的够呛。宇侣之有意无意的瞟着铖乙,不知道他们这半天说了什么。乌丹在沉思,近来匈奴的事的确让他头疼,二十四部各不相能,虽然诛灭了日入王,但是现在左谷蠡王伊雉邪尾大不掉,竟然常住单于庭,自由的出入大单于的宫禁,这是连他都做不到的!左贤王的镇国宝弓竟然丢了!他怎么不把脑袋丢了?呼延季盟隐遁,贺兰大士死了,他的身边竟然没有可以放心的人可用!几个马贼都敢在单于庭附近抢掠,杀人、抢牲口、招摇过市,单于庭的武士不敢搜剿!汉庭的兵马在陇西集聚,他们要干什么?明眼人洞如观火。大单于却是沉溺酒色,身体每况愈下,匈奴的千斤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了。他多么希望自己的身边能有一些俊杰,不说分担自己的压力,起码不让自己事事操心吧。像卫长风的事,不过盗贼,哪里需要他太子爷操心?
乌丹看着铖乙:“留下了,帮我吧。”
铖乙看看他,笑了笑,“我是个放羊的。习惯了自由自在,不愿意拘束。”
“我知道。不让你每天在单于庭跟着我办事。你就每天带着人,在草原上跑。把那些危害草原的鹰啊、狼啊诛灭了就是!”
铖乙说:“为什么找我啊?”
“谁让你是飞狼大侠啊!大侠就要做大事。”
“因为我是大侠,所以,我才不能为你做事!”
乌丹和宇侣之没想到他如此干脆的拒绝了,宇侣之身上一阵轻松,这小子不识好歹,却差一点爬到自己头上;乌丹的眼中露出了杀机,他不允许有人违背自己的意愿。铖乙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畏惧。
“你的父亲在单于庭有诺大的产业,瞬息间就会灰飞烟灭!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爹想想吧。”
“我跟父亲已经八年没见了!他的偌大家产是他自己辛苦挣来的,也是大单于、太子殿下的恩德。王法不加于无罪之人,我父奉公守法,我何必担心与他。”
一个人从外面飘然进了毡房,雪白的衣袍,明净的面容,却是黎幹公主米叶尔到了。她的到来,使得毡房里好像突然亮堂了起来,使已经压抑到极点的气氛缓和了许多。铖乙有些稀罕,这草原上的风俗却是与中原异样,就要结婚的青年男女在结婚之前居然可以经常在一起。他哪里知道,在西番,男女青年是合则相聚欢会,不合则分道扬镳,互相之间没有什么禁忌,只是凭着双方的感觉罢了。不像中原,男女之间有很多的禁忌。
米叶尔灿然一笑,明珠一下子失去了光辉,铖乙只觉得心头狂跳,宇侣之心旌神摇,乌丹精神为之一振,苦恼仿佛云散。米叶尔说:“我是不是打扰了各位的谈话了?”
乌丹起身,说道:“你不是在休息吗?怎么出来了?我们也没有谈什么,我是想要你这位故人留下来。帮帮我。只是他一直不肯。”
铖乙也站了起来。对米叶尔微一施礼。说道:“公主安好?”
公主对他微微一笑,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辉煌灿烂的了。心头一阵冲动,只要能够在她的身边,做什么都可以,心头的挣扎,令他浑身针扎一般,汗呼啦从脊梁上冒出。乌丹是什么人,如何看不出他的情绪的波动。说道:“我们准备在新年完婚!你留下来,负责我单于庭的纠盗事务,不让坏人捣乱。如何?”
原来乌丹太子和米叶尔的婚事虽然已经早早的定下了,只是大单于近些日子身体欠安,虽然乌丹急于完婚,怎奈有人从中作梗,使得乌丹难以如愿。米叶尔却是和乌丹早就认识了,乌丹当初带兵在西番横行,西番各国对匈奴的精骑胆战心惊,各国王公贵人对乌丹太子敬若神明。黎幹国是匈奴的死忠。米叶尔自然对神武的乌丹太子一见钟情,正所谓“美女爱英雄”。;那乌丹太子一见米叶尔公主,惊如天人,自然是歆慕不已。两人情投意合,双方的地位和情义,使得两人都不愿苟且,只是当时还有几个小国不服,乌丹战事紧迫,不能在黎幹把婚事办了,只得定下了在匈奴完婚。没想到好事多磨,米叶尔三年之后才到了单于庭,而这时,单于庭、匈奴的情势已经非复几年前的情况了。铖乙哪里知道其中的道道?还在痴心妄想!
铖乙点点头,只是在瞟米叶尔,米叶尔却是巧笑盈盈的望着太子。宇侣之看铖乙答应了,对太子施礼告退,见铖乙仍然痴呆呆的,上前拉住他就走。
来到大帐的外面,宇侣之笑道:“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僚了!太子殿下虽然没有说谁听谁的,那些以后再说。今天我先带你看看你的大帐,认认你的下属。”
铖乙已然痴迷,跟着宇侣之傻傻地走着。宇侣之心中暗叹,情之害人,以至于斯。他们进了一座帐幕,里面的人都站起来给宇侣之施礼。宇侣之笑道:“诸位,今后这位铖乙铖大侠就是各位的上司了!这位铖大侠就是草原上称之为飞狼大侠的,武功了得,最是仗义!各位有什么办不了的事情,只管请铖大侠帮忙!”然后离开了。
帐幕里数十人,都是穿戴整齐的武士装束,一个个精明强干的样子,大伙呼啦啦围了过来,施礼的施礼,有人还问道:“大侠,那狼群在后面追着,是什么感觉?”有人问道:“都说大侠拿了一个藏宝图,不知道里面多少的财宝?”还有人问道:“铁大官的偌大的家产,生意遍布草原,哪有功夫稽奸捕盗?”
铖乙一下子明白了,虽然他已经多年在草原上孤独的牧羊,没有和人群过多地接触,但是少年时在邯郸的经历,却给了他很大的帮助,使得他对于人心人情多有了解。那邯郸城,是三河之地的一座名城,是古赵国的大都会,万商辐辏,鱼龙混杂;他爹铖铁旋在邯郸城一呼百应,他们铖家是每天都高朋满座,里面什么样的人没有?偷奸耍滑、坑蒙拐骗的;人前装人,人后做鬼的;道貌岸然、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跟着他爹在长安、走向草原,身边的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人精?他虽然年龄不大,不过见的多了,识得就广。他立马看出了所谓的他的手下这些人,都是些油滑的家伙,在官民之间极是吃的开,浑水摸鱼是他们的看家法宝,他们的油奸滑溜使得上司拿他们无计可施,离了他们又办不成事;普通百姓被他们视作无物,被他们玩弄与股掌之上。
铖乙深深的看了他们一圈,有几个人若无其事,有几个人装作小心谨慎的样子,有几个人垂手肃立,一副敬若神明的样子。铖乙知道这些人没有一个好对付的,自己要跟这些满腹鬼心眼的人长期打交道,心中惴惴不安。看着他们望着自己,知道自己要说些话才是,只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看一个人手里拿着酒袋,在低头喝酒,想起来了:“诸位,大伙辛苦了!太子殿下任命在下暂时掌管单于庭的捕盗事务,在下不懂这些。还要向各位请教。这位大哥,请问单于庭有多少家卖酒的?”
众人一愣,没想到他有此一问,看着那个喝酒的,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人,脸上红通通的,迷迷糊糊的还不知道大人正在问他话,好半天,被人在背后拍打着,才知道,“啊!啊,呃,这个,什么?”
“单于庭有多少卖酒的?”有人重复了铖乙的话。
“哈!”这人大笑,“你算是问对了人!单于庭总共有九百三十四家卖酒的。汉人二百一十二家;西极胡人三百七十六家;匈奴人三百四十家。还有四家是朝鲜的。”
众人都是一震,没想到这个整天喝得迷迷糊糊的人却是酒迷心不迷。
多说佳期还似梦,梦醒佳人为他妇;思君见君难如意,忝做小吏伴君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