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花萦谷鹿麂生,眉月挂空星分明;摇身跨马出山去,耳畔恍惚有鹿鸣。
孔几近一家和一众落难的妇女孩子在山中苦挨,那边伊一回到了单于庭外,才知道单于庭的乱子越闹越大了!先是乌丹和刘虎金兄弟相斗,最后还是靠着孔几近在半空中学大单于军臣说话才瓦解了刘虎金的兵马;接着是伊雉邪帮着刘虎金重新杀向乌丹治下的单于庭。兵连祸结几个月,单于庭外军帐彻地连天,逃难的大部分成了饿殍或者直接成了双方的俘虏,只有很少的人能够逃得性命。
伊一虽然不惧双方飞集的箭雨,只是眼见一个个生气勃勃的壮士瞬间就做了无头鬼,一副大好的躯壳刹那间没了灵魂,被野狗和狼群撕扯干净,秃鹫与乌鸦捡拾了零碎的骨肉,然后围着人群不舍不弃,“咕咕呱呱”的听得人寒毛直竖。他索性钻进了城外随军的商人帐中,眼不见心不烦,继续昏天黑地的与人博樗。现下的伊一已经有了赢的信心了,在单于庭几个月的大战中,不经意间,他赢得了十几座帐幕还有千万头的牛羊,一百多匹马,成了个大富翁了!
伊雉邪也在这时候打下了单于庭,乌丹太子逃了出去,生死未卜,伊一带着他大群的牲口,几十个奴仆,一个个着锦带绣的,骑着骏马。再看伊一自己,头戴织锦冠,明珠辉耀;身着绣缎衣袍,紫金玉带缠腰;脚上麂皮靴,新镶的铁掌;胯下一匹大宛马,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人是俊俏非凡,马是神威凛凛,看的人咋舌不已,指指点点,不知道是哪一家的王公。哪一国的王子。他要跟着伊雉邪的大军进入单于庭。
到了城门口,一群武士拦住了去路,一个小头领走过来,笑道:“博仙。您老人家怎么要进单于庭了么?大王有令,不准汉人进入单于庭!否则格杀勿论!”博仙是几个月来,博场上人送他的名号,意思是他人物出众,好像神仙中人,还有博术高明,就没怎么输过。大伙才这么称呼他。伊一看了看,这群人里面大多和他赌过,都面熟,知道他说的不错。一笑:“这伊雉邪这么做可就不地道了。你可以告诉他。就是我说的,他如果想长治久安,就不能这样仇视汉人,处处找汉人的麻烦!不然,他有一日会后悔的。”回身拨马。命手下:“我们走!”
一个人却从旁边转了出来,笑道:“不急。几天不见,你怎么就成了什么博仙了?你这样的人物怎么也不能免俗,非要弄这么个俗气的名号?岂不是侮辱了仙人这称呼!”一个老实巴交的牧人的样子,不是呼延季盟又是哪个?伊一觉得头一下子大了,这个人出现了绝没有好事,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就想一鞭子打上去。强忍住心中气愤,冷冷说道:“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没有想着你!不过想来你小子也不会轻松了,才没有找你。你还敢来见我?”
那些武士虽然对他的感觉极好,却也没想到他竟然敢如此跟呼延季盟说话,一个个脸色大变。有人已经按住了刀把,有人摘下了弓。呼延季盟并不生气,微笑道:“哟呵,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行,不愧大伙送你的称号!不过。我这会没工夫跟你较量。汉使已经接受了我的挑战,要和我进行一场蹴鞠大战!怎么样?如果有兴趣,可以到汉使队中,咱们上鞠场过过脚!”眼睛盯着伊一,脸上带着笑,伊一却觉得他的笑寒意逼人。
蹴鞠,他并不陌生,只是汉使与呼延季盟的比试,恐怕不是那么简单,里面隐藏着太多的东西了,一时半会不是他能理解的。不过,现在也不能示弱,他冷笑道:“哦!是吗?你如果不怕死,只管来,小爷自当奉陪。”呼延季盟冷笑着离开了,他只想一劳永逸的解决掉汉使带来的麻烦,因此只要跟汉使有关的人,他都要一锅端,而不管对方是谁!
伊一带着人找到一片空地,扎下了帐幕,看着手下人忙活,他的管家走过来,这是个头上已经没有几根头发的人,胡子却是极浓,盖住了口鼻,伊一一直好奇,他吃饭喝酒是不是把胡子也吞进去了。他叫盛季子,本是个来往长城内外,盗卖汉地的物品入匈奴,把匈奴的名马好弓卖入汉地的,没事好赌,把家资输了个精光,伊一见他能干,才把他收归麾下的。盛季子对伊一道:“主公难道真要参与吗?”
伊一曼应道:“怎么?你觉得呢?”
盛季子一笑:“主公是个随性的人。和汉使到了一处,以后怎么办?是跟着汉使走下去,还是离开了?恐怕都不好办。”
伊一也明白,这一次如果真下场跟呼延季盟他们对阵,呼延季盟后面可是伊雉邪,伊雉邪眼看就是匈奴大单于了,先不说能不能胜,事实上能不能活着出场都是个谜!不要说蹴鞠之后了,就是侥幸活了下来,汉使一心西去,作为他的随从,伊一到时候能不能舍弃了现在的一切?他的个性能不能跟着汉使一路到底?都是不可知的。
孔几近却出现了,他兴高采烈地说:“听说汉使大人和匈奴人又有比试!伊兄可是行家里手,不可错过了大展身手的机会!”
“你难道也要上场?不然怎么这么着急呀!”
“嗨!我是没有那本事!不然我第一个上场。不过,我把自己珍藏的东西贡献了出来了,一定可以让汉使鞠队大胜的。”
“嗯。”这下子吊起了伊一的胃口,他不相信玩蹴鞠还有什么兵法阵图的,也不觉得那有什么必要。不过既然他吹得神乎其技的,还是见识见识吧,才来到汉使帐中,拜见汉使。
张骞大为高兴,拿出了孔几近送的蹴鞠图谱,只见一个个小人,一个个圆的、方的点,几个箭头指向不同的点。看了半天,他和别人一样。也没有看出名堂来。张骞知道他的聪慧,收起了图谱,却递给了伊一,“这密图还是你拿着。再钻研一下,说不定可以找到制敌之策。放在我这里也是没用。”扭头对孔几近说道:“孔兄,是不是?”
孔几近一笑:“胭脂赠予佳人,宝剑送与勇士。”
伊一欲待不接,看着汉使笑盈盈的,孔几近和其他人都是满脸的热切,不忍拂了众意,只得接了,放进怀里。张骞说:“呼延季盟约的是八人下场。我记得在长安时,见过军中比试的。多是十多人一队的。是不是蹴鞠之戏到了边庭就改了规矩了?”
伊一看了众人一圈,张骞是天使身份,是不能下场的;甘父须发花白了,俨然一个老人,老胳膊老腿的。不能下场;孔几近弱不禁风的,不要说被人撞了,就是自己不小心倒下了,都要半天才能爬起来;只有三脚猫一个看来比较机灵的。不由心头一沉,这边人都凑不够的!怎么比!
张骞仿若知道他心头所想,笑道:“人吗,我们还没有凑够。不过应该不成问题的。只要我们说出去,大群的人愿意进场的。”
伊一苦笑道:“大人说的是。不过,这蹴鞠和别的一样,没有玩过的,一时半会儿是入不了门径的!这呼延季盟既然敢出这样的题目,就是他心中有数。咱们凑不够人数。”张骞将信将疑,“这蹴鞠还有这么多的门路吗?不就是只要把鞠球踢进了门里就是了吗?”
“我原来也是这样想的。后来见过几个匈奴人玩,极为繁复的,我们习惯了一个人自己玩,非常随意、随性。也可以玩得花样百出,引人入胜的,但是不能与人比拼的!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你一个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人家围上来,鞠儿就丢了,到了别人的脚下了。”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此认输了不成?我们也来不及集合了人,从头学了!”
“他和大人约定的是那一天比试?”
“五月十五。还有不到十天功夫。”
“这样,我们还有转圜的余地。有几个人是个中高手,我可以把他找过来,大伙也都认识的,就是铖铁旋几个,他们都是老手,不过他们年龄大了,能不能入场还不一定,不过来了可以参谋一下。单于庭还有几个人,都是汉人,不过他们现在不敢露头的,害怕被人打死了。必须先把他们买下了。”
张骞一乐,“需要我出面的,我去。不过,我是身上没有多少钱财的,买人我是做不到了。”众人都笑。伊一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这些年他身上带的东西,大多送与了人,没有什么值钱的能留得下了。也笑道:“买人,不用大人出一个。我自己搞定了。海上三山那里,想请大人走一趟,那几个虽然和汉庭有极深的仇恨,在大是大非面前,我想还是过得去的。”
一句话提醒了张骞,“哦!对了,我也一直想要拜访他们的。难道这么大的乱子,他们没有受到冲击吗?”
“钱能通神。加上他们根基极深,不像铖铁旋,虽然场面极大,却没有什么根基,被人连根拔了。”
“铖铁旋现在到了何处?这一次恐怕他的损失不小。还有,他那个丢失的儿子,听说也回来了,还在单于庭当了官,说是极了得的。我也很想见见。”
“他们是第一波被劫掠的,人跑了出去,家财却空了。我又见过他两次,老家伙精神还可以。看来,我要向他低头了。”众人不知道他们中间的过节,还以为他是故意拿架子。
伊一这才找到铖铁旋这里,说了经过。铖铁旋慨然道:“既然你伊一来了,我自然要给足你面子,回单于庭与呼延季盟一决高下!如果是别人,就算是汉使大人亲至,我也不一定卖他面子的。”
伊一一笑:“让您老再次重冒风霜,我是实在心中有愧!以后您老有什么使唤的,我自当责无旁贷,尽心尽力的为您出力!”
铖乙看着两人,问道:“这蹴鞠,小时候我也玩过的,真的需要这么大动干戈吗?随便找几个人上去不行吗?”
“不。这蹴鞠乃是我华夏先祖轩辕黄帝所创,就是按着军中的兵法阵图操演士卒的,打一开始就不是玩闹的!自古名将带兵打仗,平日里演练士卒。如果单纯的舞刀弄剑的,一来士卒容易疲惫,没有了兴致;二来真刀真枪的容易伤了人马。这蹴鞠之戏,在表面的玩闹中。蕴藏着极深的道理,不是名将,不是个中高手,是难以理解的,也是达不到操演的目的的。你寻常所见的,都是些纨绔子弟自己玩乐的,和斗鸡走狗没有两样,不过是博徒的玩意儿!这蹴鞠之戏这些年在汉庭军中已经有点式微了。一来没有名将,二来大官反对。听说当今天子还喜欢这些玩意,不知道能不能重整当日的雄风。”铖铁旋对他解释道。
伊一点头:“不知是什么时候。这蹴鞠传进了匈奴,还有西番,这些番胡反倒正经八百的按着一定的规矩,有模有样的游戏,踢出了很好的章法。我见过几次他们游戏。心中的震惊是难以言表的。所以这次听说了呼延季盟下的战书,心里没底的。”
“我听你这么说,也是心凉半截!我们几个老家伙上去,不几下可能就被人踢惨了。呵,这下子亏大了,真不该答应了你小子。”
伊一知道铖铁旋是开玩笑,不过心中也不安起来。这些人劫后余生,本能够安度晚年的,因为自己而重新走进险境,如果他们伤了、残了,自己可百身莫赎了!看了铖乙一眼,铖乙也是面色凝重起来。他也没想到仅仅是一场游戏,就可能会要了这些他至亲至近的人的性命!想要阻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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