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低声细语地吩咐身后的士兵摆阵,在巫人尚在戏谑瞧着他们,而不曾动手之际,十数个鲤国士兵紧紧地抱在一团,驻足在顾海的身后,用彼此地肩膀互作依偎。
江河则要站得更前一些,他背对着那十数个不安的士兵,让他们瞧不见自己面上表露了怎样的神色。
只是那持着拂尘的双手,却也在此刻不自觉地收紧——
巫人的大军已至,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们阵营里,不过只有一个半吊子的人九境,与十几个祖上服用龙肉的凡人。
而他们的对面,是数以千计奔袭赶来的巫人,他们手中的蛊虫形貌各异,彼此掌握的能力也不尽相同。
很显然,这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
虽然江河一方的目的,也并非是击败对方。
但想要在对面千人之数的拖延到鲤人的骑兵赶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们甚至都还没有听到马儿的啼鸣。
马儿之声尚未寻见,不远处似是悬浮在半空之中的虫蛮,已然从嘴里爆发出凄厉的虫鸣——
那虫鸣便宛若蝉鸣的阵阵号叫,但声响却远比那夏日蝉鸣要尖细万分,但从人类的耳畔回响,要显得太过刺耳。Μ.
但那随虫蛮一道赶来的蛮人,便好似受到了战吼似的激励。
江河清楚瞧见,他们手中的蛊虫在隐约之间,散发出明灭的光晕。
那刺耳的虫鸣又在开阔的旷野兀自响彻,一众鲤人只觉得好似针尖扎进了他们的耳膜,就要痛苦地遮掩自己的双耳。
可就在他们将要捂耳的同时,却见眼前那众多巫人头顶,赫然绽放起成束似的五彩光阑。
那赫然是蛊气所伪作的五行灵气,外显出的实质。
它们在沉寂的黑夜里闪烁起五色斑斓的光芒,近乎要与鲤人身后那堵滔天的火墙形作对立。
但它们的目标却并非那漫天的野火。
而是野火身前,那显得极尽渺小的鲤人,与江河。
他们警觉明悟。
怪不得那虫蛮竟是勾手让血蛮撤退回去,原来是巫人已然齐至,准备强行轰炸他们这本就不太富裕的土地。
天边的五彩好似斑斓下坠的流星,他们只在天空忽闪一阵,就要坠地似的在夜空下划出流彩的轨迹。
在一瞬之间,江河已分不清天际袭来的究竟是烈火还是寒霜,是沙石还是荆棘。
他身后便是无力躲避的鲤人,当下唯一能做的,便只有骤然暴退至一众鲤人的身前,将拂尘上纷飞的麈尾扩散开来,撑作硕大的伞面,将紧急抱团的鲤人庇护于寸许方圆。
可当漫天的流光,精准地坠落在那洁白的麈尾时,江河却只觉他体内的灵气像是被抽离一般,在尤为迅速地损耗着——
江河手中的拂尘是地境法器,人三境所造成的伤害,再怎么被加持增幅也仍是人三境的威力,纵使有千人之数,硬生扛住这诸多攻势也并非是件难事。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的灵气充裕到可以肆意挥霍!
人九境的灵台容量相比地境当然难以比拟,但既是人境巅峰,自然也称得上一句不俗。
可他浑身上下的灵气没有丁点是自己修来的,这飘忽不定的灵气本就没能被自己的灵台牢牢锁住,只是一轮轰炸,地境法器便足足抽掉了他当前境界三分之一的灵气!
这也便意味着,自己在当前境界尚还有两次拖延的机会,只需第三轮过后,自己便要以人八境的修为硬抗那千百巫人——
这更是一个死局。
方才那巫人不过历经一轮的狂轰滥炸,天知道他们还能轰炸几轮?
若是就这么将他的修为炸回人一境,纵使他还拥有地境法器,又哪里来的灵气去动用?
此时此刻,就连江河也不由皱紧了眉头,在心中琢磨着对策。
“到底要不要掏掏家底啊……可那不是打算用在这个关头上的,若是用了,后面又该怎么办……”
江河又习惯性地咬起了上唇,思索之际,那难耐的嗡鸣与头晕又在同一时间侵袭而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尚能自拔,但那亡人意识的交相影响,无疑更是雪上加霜。
江河甚至有种感觉,便在自己方才汲取那人三境灵丹时,纵使用的是铺张浪费的汲灵方法,但那巫人的意识一定是顺着灵气钻入了他的心神才是。
之前他使用此法的时候,还吸取的是阮酥酥的灵丹。
当时那个灵丹仅剩的意识依然被江河纳入眼底,故而他在浪费灵气之时不曾感受到什么异状。
可方才他强行把灵丹中的蛊气纳入灵台之中时,分明感觉到了一瞬的头晕目眩。
江河绝不相信,在这般紧要关头之下,那一瞬的疏忽能与汲灵毫无干系。
他不能再细想下去。
诸如此类繁杂的思绪,便是越去细想思路越乱,很容易便塑成一个死循环。
江河以深呼吸来作平复自己的应急之策。
又一轮狂轰乱炸轰然袭来,他的耳边尽是一些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
他的听感本就灵敏,如今尚还无法专心回避这诸多嘈杂之声,它们糅作一团,席卷而来,只让江河连身后鲤人的怯声关切,都无法听见。
“不能再犹豫了!”
江河下定了决心。
计划赶不上变化,后手存在的理由,无非是在危急之时及时救场。
眼下若算不上危急的时刻,那天底下又哪里还有危急可言!
倘若身死道消,那便是连放出后手的机会都不曾拥有!
江河猛然向后扭过头去,又作势要收起手中的拂尘:
“你们向后退去,莫要误伤了你们!”
一众鲤人不知江河究竟打算做什么,但江河屡次救他们于危难之际,而今包括顾海在内,所有人对于眼前这清秀模样的少年,唯有‘信服’二子可言。
所以他们甚至不曾多问,就要随着江河的吩咐,不顾那即将到来的第三轮轰炸,向后散开。
可就在这时,众人皆听到背后的滔天火海之中,传来了声声高亢的啼鸣——
与之同时震响的,还有那宛若天降神兵的轰隆铁蹄!
仿若足掠荒野,纷纷踏地,溅起的沙石起了又落。
他们连忙回头,又转过身来,紧紧地抓住了欲要抬手的江河臂膀,示意那被意识侵蚀到耳背发懵,已然分辨不出周身声响的江河,向着他们的身后看去——
江河本显错愕,那莫名的情绪就要影响他对拉扯自己的士兵怒叱无名之火。
可他那惊愕的眼眸中,却赫然映起了那滔天火海的倒影。
只见那火海自他们的身后豁地大开,于辽阔的原野之上分割两地。
而那正中开出的一线天里,正有践踏起焦土残渣的鲤国铁骑,从那汹涌的火海中奔袭跃出!
“驾——”
为首的银甲小将厉喝一声,胯下神骏兀自长鸣,惊动起火海之中,那奔腾而来的百骑应和。
霎时间,啼鸣漫天。
江河已数不清究竟有多少披甲神骏奔腾而来,他只见那数百余骑所卷起的沙尘只在片刻间便被汹涌的热浪蒸发,那分割开来的两堵火墙之间,唯有平整的一道焦褐之地贯通至方圆数里之外的剑门关。
江河双目圆睁,铁蹄的踢踏声虽不甚整齐,但却好像在一瞬之间扫尽了他心头的烦闷,与耳畔的虫鸣。
在前一刻、这一刻、下一刻之中,江河唯感震撼。
他依稀记得,自己是让薛正阳派来二十轻骑足以。
因为他们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九个人而已。
他的设想是,让薛正阳引领这二十轻骑出城,随后自东方向着蛮营一路奔袭而来,如此一来,便可从侧方将他们直接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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