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多数民间神话一样,老神侍虽然跟朝歌聊了许多有关天神的显圣事迹,但关于天神的真正来历,却也
是模模糊糊,说不清楚。
又有不同的是,老神侍并没像很多讲神怪传说的人那样,一提到神仙来历,不是从天而降,就是横空出世。
他肯定的说,望阴山这位天神是有来历的。
据说,很久以前,这石壁上就有天神留下的一部分石刻。虽然石刻内容有如天书般难懂,但里面记录了很
多神秘的事情。
只是后来石刻被一位疯掉的神侍给毁掉了,随着年代的久远流逝,那被疯神侍毁掉的石刻天书究竟长什么
样子,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在望阴、上军两村被封居山林的近千年岁月里,前后总共出过一百多位神侍。
这百来人中,村人能记得名字的不多,除了年代近些的还能叫出几个名字来,其它绝大部分只能在族谱里
查到了。
不过,这位传说中毁去石刻的疯神侍,倒是唯一的例外,他的名字叫:鲵伯。
鲵,是一种两栖鱼,夜晚可以发出婴儿般的哇哇叫声。
跟据村中传说,此鱼可以通灵,娃娃们的魂儿要是被山林里的树怪草妖勾走,牠可以帮忙找回,所以村人
们对其奉若神明,从不捕食。
据说,这位鲵伯五岁的时候,常发夜症惊梦,家里人觉得是山里的树怪草妖作乱,于是在山溪里捞回一条
大鲵养在家中。
说也奇怪,自从大鲵被捞回的头夜里,哇哇叫了几声后,鲵伯就再也没闹过夜症,从此也得了个小名:鲵
娃。
鲵娃极其聪明,他六岁开始跟村里的先生识文断字,满十岁的时候,先生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教他了,可见
其聪慧。
村里大家都说这孩子可惜了,要是放在山外,这定是状元的料子。但现在,山里最大的官,不过就是个族
长罢了。
就在所有村人都认定,不久的将来,鲵娃必然接任族长的时候,他却迷上了天神庙内洞壁上的石刻天书。
据说鲵娃是在十五岁的时候开始迷上洞内石刻的,常常一进洞就是一整天。
开始家人还没太在意,可鲵娃这一迷就是五年,而且入洞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居然是带上干粮,进洞
一住就是几个月。
原本那个聪明俊秀的族长继承人鲵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破衣烂衫、眼神迷茫的半呆子。
鲵娃的父母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儿子就彻底毁了,只好狠着心把他锁在家中,可奇怪的是,无论锁
的怎样严实,对鲵娃都如同虚设。
无论寒暑,每天太阳初升,阳光照在洞口的时候,那个眼神呆滞、破衣烂衫的鲵娃都会一刻不差的站在洞
内,一眼不眨的盯着壁上石刻。彷佛在那难以理解的石刻之中,有什么非常吸引他的东西。
后来鲵娃的家里人也就死心了,任他去吧。除了隔三差五的往洞里送些干粮外,全当没养过这个儿子。村
人们也都对此唏嘘不已,好好一个孩子,怎么就忽然傻了呢?
这样又过了五年,就在所有村人几乎彻底把鲵娃淡忘了的时候,一件事发生了。
那一年山中大旱,颗粒无收,寅吃卯粮,两村人都为了明年的生计愁云惨雾。
这一晚,望阴村的族长还是在煎熬中入睡的。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晚族长并没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瞇个
囫囵觉,而是清醒无比的做了一个怪梦。
毫无来由的,村长在梦里见到了几乎被他淡忘了的鲵娃。这时已经成年,但依旧破衣烂衫的鲵娃端坐洞中,
神光四射的眼睛,令族长不敢正视,更不敢想象这就是往日那个迷茫痴呆的鲵娃。
怪梦到此并未终止,族长不但清晰的在梦中看到了有着神一般眼神的鲵娃,还听到了他那神一般的话声。
梦中,鲵娃告知族长,此刻的他已经是神的传声人。今年山中之所以遭此大旱,完全是因为村中人心日久
涣散,怠慢了天神。要想得雨,必须在明日辰时三刻,号令所有村人到神庙前焚香祭天。
族长醒来的时候毫无睡意,梦中之事清晰的就像他刚从神庙中回来。更让他惊异的是,就在这一晚,他的
老婆跟他做了同一个梦。
而且,半个时辰后,当神侍和几个族中长辈一同登门的时候,族长才知道,梦见那个怪梦的,远不只他和
老婆两人。
消息一传开,人们开始相信这个梦的确大有来历,所有男女老少纷纷准时聚集,蜂拥着向神庙而去。
途中,当望阴村人遇到因为同一个怪梦而蜂拥前来的上军村人时,众人心中的惊异一下达到了顶点。
杂沓闹声中,两村人拥挤着来到了天神庙前。
此时,一缕初升朝阳把洞内映照得红霞满壁,破衣烂衫的鲵娃端坐其中,神光四溢的眼睛正望着洞口张大
嘴巴的人们。一下子,杂沓吵闹声消失了。
辰时三刻,神庙洞口前,两村村民准时焚香祭天。
而后,在一片烟香祷告声中,大雨倾盆而下。
从这一天开始,望阴、上军两村迎来了三十年的风调雨顺,也迎来了千年神侍中绝无仅有的神之传声者:
鲵伯。
如有谁作奸犯科,一经族人聚会确定,鲵伯就会在神庙前对此人发出天谴预言─某时某地某人,或遭雷击
或吐血暴毙─无不应验。
朝歌原本是不信那些神鬼之说的。从他看到天坑中那个刻满古怪排法的天干地支开始,他几乎就已经认定,
这位传说中的天神,说不定只是古代某位隐居此地的大术士。
鲵伯的这种种传说,似乎更验证了他的想法。毕竟,很多被村人看作是天谴的法力,大术士也是完全可以
办得到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鲵伯被村人看作傻掉的那十年中,显然是在逐一参悟着什么,并在此过程中渐渐具
备了不可思议的术力。
至于后来被毁掉的那些石刻,想必不单是有关这位大术士的一些记载,很可能还记录了他留下的某种千年
密术。
但两村的集体托梦一事,却让朝歌有点想不明白。就朝歌所知,在各家术类之中,这样的大范围托梦几乎
是不可能达到的境界,如果那真是密术所致,这样的神通可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了。
鲵伯的故事还没有讲完,朝歌继续听了下去。
三十年后,也就是鲵伯五十二岁的那一年,一切开始发生了变化。
鲵伯忽然变得性情沉郁,开始又像三十年前那样,整天对着壁上石刻呆坐,对于村中事务也渐渐疏于管理,
最后鲵伯连村人的面都不见了。
直到有一天,放牛娃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癫笑着从天坑崖顶跳了下去,人们在坑底找到尸体的时候
才发现,这个疯老头居然就是久闭不出的鲵伯。
有人就说,这是鲵伯忽然彻底悟透了,扔下躯壳归天去了;也有人说,鲵伯成也石刻败也石刻,如果能看
懂石刻,才知道鲵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当村人赶到洞中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那些被视为天书的石刻,已经被鲵伯尽数毁去。从此,鲵伯的
秘密和他的石刻天书,永远地封存在他的那个时代。
跟老神侍聊完,太阳已经偏西,洞中渐渐暗了下来。于是,朝歌帮老神侍背着石刻器具下山回村。
山雾渐起,偶于青山溪水间遇有樵夫背柴下山,此情此景真如古画之中。朝歌心中,因鲵伯而起的几分疑
郁之情,不觉为之一清。
回到村子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等在村头好像张望了好久的铁蛋,一把拽住朝歌的袖子:你跑到哪里去
了?我还以为你迷路回不来了呢……
童真的关切之情颇让朝歌心中一热。他与老神侍告别,随着蹦蹦跳跳的铁蛋奔家而来。就在要进院子的时
候,朝歌瞥见一脸凝重的村长拉着神侍说些什么。
吃过饭,铁蛋爸被叫走了,说是到族长那里议事,接着就听到隔壁家的男人也被叫走了。
听铁蛋说,一般村里只有发生极大的事情,才会召集全村男丁议事,看这情形,似乎是真有事情发生了。
铁蛋妈在一旁边拾掇家务,边嘟囔着这日子过的不安生。
铁蛋双眼放光满脸兴奋,在朝歌耳朵边小声说:想知道他们议啥事不?
族中议事的地方就在族长家的院子里。
朝歌、铁蛋躲在院子外面的柴禾垛后面,支着耳朵往里听。
族长说话了:今天晌午上军村来了个捎信儿的……
捎信儿的?捎什么信儿?难不成又要来抢婚?众人七嘴八舌的猜测着。
族长敲了敲长烟袋杆子,院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族长: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大伙都看到了……
族长还没说完,村人壮丁们又忍不住发出火来。
大家都静静的,听族长说完。这回说话的是老神侍。
等众人都静了好一会,族长才皱着眉头吧嗒了一口烟:这事我一直就没琢磨过味儿来,昨晚上到底是真
的天神显圣,还是上军村人演的苦肉计……
族长眉皱得更深了:这事难办了……上军村人传过来的口信儿说,他们也认为这是天神显圣,所以约我
们明天辰时三刻一起到神庙前祭天,求天神再次显圣,把昨晚受伤的上军村人治好。
如果真是天神显圣,就从此保证两村和睦相处,再也不会发生抢婚事情。可如果不是,就证明上军村人
是遭了咱们的暗算,他们就会……
院子里的人都没再乱嘴,等着族长说出最后一句话。
族长:屠村。
死静了一会,有几个年轻气胜血气方刚的后生,憋不住大骂道:奶奶的,跟他们拼了!大不了一起死!
大部分人还是无奈的摇摇头。的确,与人数众多、世代尚武的上军村相比,老弱病残的望阴村又拿什么去
跟他们拼呢?
很快,仅存的几个力壮后生也住口息了火。从同样神情凝重的神侍脸上,大伙都看得出,这事的确难办了。
天神显圣一事本来就是可遇而不可求,一旦明天神庙前无法求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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