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的人行事利落,很快便取来几盏天灯。
竹篾扎成的方架上糊了纸,做成大灯,底盘上放置燃烧着的松脂,灯可靠这热气腾空。
人人手里都有一盏,谁也不厚此薄彼,各自蘸着墨水写于薄纸上。
许愿是足够虔诚的一事,有长公主在场,没人再以此事打闹,背对成圈,书写彼愿。
是以不费多长时间,各自所求便已然呈于纸上。
把手松开,昏黄的天灯借着微弱的东风与松脂,脱离桎梏,悠然飘远。
一抹黑色的人影终是没忍住心魔的诱惑转过身去,遥望起那个方位尚未飘远的明灯。
昏黄做底色,衬得墨色愈浓,“辛聿与共”四字很是简短,却用尽了笔墨铺满整面灯,与余光里别的中长句的愿望相比,更为真挚可托。
唯有一盏与此灯相配,那盏飘得最远,同是只有四字:白首同约。
只不过,这四字写得相对狂狷,像是仓促不及,火燎燎地写得,也不知赶着去见什么。
唐雨乔生怕他们再拿小时的册子打趣,指着祁九归拎来的花酒兀自夸弄:“祁兄,对酒逢花不饮,更待何时?我可是很馋你这口陈年花酿啊。”
此言不虚,隔着坛子与塞子,那醇厚香浓的酒香早已四溢开来,醉人得很。
眼下众人也吃得尽兴,是该饮酒作乐的,祁九归不多言,替他揭了盖子。
霎时间,绵密的甜酒直冲灵府,就连夜里一只留恋在梨花树旁的采蜜蜂也醉了,昏沉沉地栽于树干上。
按照俗例,下人斟满了剔透的玲珑酒杯,以免敬酒之时有人下毒。
褚肆见夏梓沅对酒避之不及,方想起她酒量不及,姑且只容她浅啜一小口。
只是原身酒量实在差得很,她虽未有醉意,她的脸颊仍是多了一层酡红,比抹了胭脂还美。
褚云梨喝得尽兴,却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在柳梦口中耳语几句,柳梦悄无声息离去。
她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一个葫芦状的半身长盒,她将手中长盒交与唐杳处,跟她说了些什么。
唐杳点了点头示意清楚了,小心地打开盒子,取出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乐器——小提琴。
众人表现得过于风轻云淡,宛如这种东西司空见惯一样,只有夏梓沅有些欲言又止,这种东西保质期有这么长?
她的诸般揣测,褚云梨猜得几分,只是当下酒美花美人美,怎少得了乐美与舞美。
褚云梨起身走至夏梓沅面前,轻轻提起裙摆,脚尖后抵,鞠躬行绅士礼:“美丽的姑娘,可否与我共舞一曲?”
纷纷簌簌的白英里,乱花迷人眼,宝帘闲挂小银钩,肖似天然的舞台,夏梓沅岂有拒绝之理。
她当着褚肆惊诧的目光,将手递于姑姑手中:“我的荣幸。”
小提琴在唐杳的拉动下轻鸣,比丝绸还顺滑,宛如夜曲中的情人低语,堪比仙乐令人陶醉。
杏色的姑娘与缃叶的女子在梨花树下优雅地迈着华尔兹的舞步,时而旋转时而聚合,裙摆招摇,如云似雾,倾泻着如练的月华,涤荡着世间污浊与苦难。
褚肆自姑姑做出那一举后心里是难以言喻的震撼,原来阿沅酒醉那日的举动是邀请,是想与他共舞于这天地间。
就像姑姑与她一样,二人之间,说不出的和谐美好。
沉醉于虚境,有何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