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言。
[悲欢离合,不过,一春秋。]
合曲唱罢,台上之人齐齐退下,徒留台下的人们意犹未尽,照着册子上的安排,今夜的盛会算是完结了。
宣扬了多日的盛会吊足了大家的眼球,郢中白雪,飞泉鸣玉,乍一终止,还是不可思议,吵吵嚷嚷地要人再来一首。
何旭忙着安抚躁动的人心:“各位稍安勿躁,因着咱们这云上曲会是头一次举办,阁主分外重视,特此多上一曲。”
底下的人见还有意外之喜,也不声张了,坐等看唱。
何旭微眯起眼睛,又添了一句:“该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诸位多留一刻,且听。”
话落,烛火又是一暗。
借着台上没有完全黑掉的光影,众人眼里映上了一抹红,像极了话本子里的红衫神女,踏入繁华的人间。
女子手里捧着什么,于万众瞩目里一步一步地登上神坛,诱惑着最高位的男子俯身祭心。
褚肆支身撑在楼栏上,热血沸腾地探出僵麻的身子,两鬓红缨偏垂,风扬起时,似在对美人招手:“阿沅。”
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礼吗?
夏梓沅站定之后,圆台上方半垂的纱幔齐齐坠落,偏垂于地面,将中间的人儿彻底遮掩住。
烛火未点亮,孤独的小提琴撕裂时空,划破黑夜的寂静,声音自琴弦迸发出的第一音就是纯享的“我爱你”。
在起风的春夜里,爱意随风起。
像是有万千只蝴蝶自山谷里踏风而来,过树穿花飞跃山河,跌跌撞撞着与人来一场转瞬的邂逅。
又恍如时光倒回,将人拉回了那个蓝调的夜空,有人在红墙瓦黛里,向上天高声祈愿着心爱之人“风禾尽起。”
闻所未闻的天籁雅音,台下之人徒觉春日里开满了夏花,绚烂又诡异。
唯有褚肆清楚,这首曲子,是拉给他一人听的。
喉咙干涩沙哑得不成样子,身如不系之舟,他恨不得立刻将阿沅带回宫去,将多才多艺的宝藏藏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唯有他能剖出她所有的美好。
烛火不懂人心,在曲子过半后,侍候的下人将圆台边缘的烛火稀稀疏疏地点亮了一半,烧灯续昼。
昏黄的烛火让人看不透彻,纱罗里的红衣美人戴着一个奇特的面具。
这面具分一二,左右各异,左侧半个是蝴蝶翅膀,右侧半个是蝎子。
光束照在骨蝶上,靡艳昳丽,照在骨蝎上却反着冷光
一半是美艳,一半是狠厉。
美女下颌支在腮托处,琴弓恋恋不舍地拉动着琴弦,欲扬先抑地演奏着自个儿的曲子,众人不识那乐器为何,只是心里火热得很。
从没如此迫切地期盼着熏夏,等一场黄雀风,蝉时雨,与心仪之人燕笑语兮。
将近尾声,小提琴的旋律变得紧凑,夏梓沅的手指也颤动不已,终以茕茕的新生命力结尾。
琴弓刚一垂放在身侧,褚肆便随手套上她遗留在隔间内的红色幕篱,踏风闯入了飘逸的纱帐内,裹挟着美人远去。
不明所以的人看着,一时竟分不清谁是新郎,谁是新娘。
“你的礼,我很喜欢,我的回礼,愿你开颜。”
叮叮当当的银铃声脉脉又盈盈。
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