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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家庭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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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纽结,把其他人也拴进来了。我们两人迟早都将死去;我们两人都早已跟死去的人联系着,每个人都失去了一个小男孩。让我们相互宽容吧。”

    董贝先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想说:“唔!这就是所有您要说的话吗?”

    “世界上任何财富,”她继续说道;当她望着他的时候,她的脸色比先前更苍白一些,但由于她说得十分恳切,她的眼睛却比先前更有光泽,“也不能把我的这些话和其中的含意收买走。如果一旦把它们当作无聊的闲话丢弃不理的话,那么任何财富或权力也不能把它们取回来。我是正正经经说这些话,不是开玩笑;每一句话我都斟酌过;我答应要做的事,我将认真执行。如果您答应您在您那一方面容忍的话,那么我就答应我在我这一方面容忍。我们是最不幸福的一对;在我们这里,由于各种不同的原因,一切为婚姻赞美或辩护的感情都已根本不存在了。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相互间可能会产生一些友谊或能够相互适应;如果您也同样作出努力的话,那么我将设法努力,希望能达到这个目的;我期望我今后的岁月将比我青年或壮年时代过得美好一些和幸福一些。”

    她自始至终是用低沉的、平静的声调说的,既没有升高,也没有降低;她曾经把手按在胸前,以便竭力保持冷静,把话说清楚;在停止说话的时候她把手放下,可是她那一直在注视着他的眼睛却并没有低垂下来。

    “夫人,”董贝先生露出极为尊严的神情,说道,“我不能接受这异乎寻常的建议。”

    她依旧看着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我的意见和愿望您已经知道了,”董贝先生站起来,说道,“我不能在这个问题上跟您妥协或谈判,董贝夫人。我已向您陈述了我的最后要求,夫人;我只请求您十分认真地注意它。”

    他看到,她的脸上恢复了过去的、但更为强烈的表情!他看到,她的眼睛低垂下去,像是要避开什么卑劣的、讨厌的东西似的!他看到,那高傲的前额又闪耀着亮光!他看到,轻蔑,气恼,愤慨和憎恶的表情又呈现在眼前;那苍白的、平静的、恳切的表情已像雾一般地消散了!他不能做别的,只能看着这一切,虽然是惊愕地看着。

    “走,先生!”她不容违抗地用手指着门,说道,“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到此结束了。从今以后,没有什么能使我们比现在更互不相干的了。”

    “您可以相信,”董贝先生说道,“我将按照我的正确方针行事,不论什么慷慨激昂的演说也不能阻止它。”

    她转过身子,背对着他,没有答话,坐在镜子前面。

    “夫人,我把希望寄托在您能更清楚地认识您的责任,能更正确地掌握您的感情,能更慎重地进行思考,”董贝先生说道。

    她一句话也不回答。他从镜子中她脸上的表情中看到,她丝毫也不注意他,就好像他是没有被她看到的墙上的一只蜘蛛或地板上的一只甲虫,或者说得更正确一些,就好像他是当她刚才转过身子的时候,被她踩死的一只蜘蛛或甲虫,然后被她当作地面上的一个讨厌的死了的害虫给忘记了。

    当他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看到灯光明亮的、豪华的房间,处处陈列着的闪闪发亮的物品,穿着华丽服装、坐在镜子前面的伊迪丝的身形,以及伊迪丝的映照在镜子中的脸孔。然后,他走到那间他一直来在里面沉思的老房间里,心中带走了所有这些事物的鲜明的图景,同时产生了一种随意的、莫名其妙的想法(就像有时会在人们头脑中产生的那样):当他下一次看到它们的时候,它们将会是什么样子?

    至于说到其他情况,那么可以说,董贝先生十分沉默寡言,十分威严,十分自信他能达到他的目的;他一直保持着这种神态。

    他不打算陪伴他的家属到布赖顿去。但一、两天以后,在她们就要离别的那一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他很有礼貌地告诉克利奥佩特拉,他准备不久就到那里去。把克利奥佩特拉送到有益于健康的地方去,已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因为她确实是日益衰弱,眼看就要化为尘土了。

    这位老太婆虽然没有受到疾病第二次致命的打击,但从第一次打击恢复过来的时候,她似乎是慢吞吞地朝着倒退的方向走着。她更消瘦了,皱纹更多了,她的愚钝更难以捉摸了,她的智力和记忆表现出更加奇怪的混乱。最后这个苦恼有好些症状,其中一个症状是,她逐渐养成一个习惯:把她两个女婿(一个活着的和一个死去的)的姓混淆起来,通常把董贝先生不是叫做“格兰贝”就是叫做“董杰”,或者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地混着叫。

    但是她的衣着打扮却仍然是年轻的、十分年轻的。在动身的那一天吃早饭的时候,她就这样打扮得年纪轻轻的,头上戴了一顶特别订做的新帽,身上穿着一件刺锈的、镶上穗带的旅行长袍,就像是一个老婴孩一般。如今要给她戴上这顶过于宽大的帽子是不容易的;戴上以后,要让它在她那可怜的、颤颤巍巍的头的后脑壳上保持一个合适的位置也是不容易的。现在,帽子不仅由于老歪向一边,产生出一种奇异的外观,而且在吃早饭的整个过程中,侍女弗劳尔斯还必须在背后不断轻轻地拍着这顶王冠才行。

    “那么,我最亲爱的格兰贝,”斯丘顿夫人说道,“您一定得毫(不含)糊地答(应)我,”她把有些词中的字缩减了,有些词则整个丢掉了:“很快就来(看我)。”

    “我刚才说过,夫人,”董贝先生大声地、吃力地回答道,“我一两天就来。”

    “(上帝)保佑您,董杰!”

    这时前来向两位夫人送行的少校,用永生不死的人物那种置身事外的镇静态度,通过他那易患中风病的眼睛,凝视着斯丘顿夫人的脸孔,说道:

    “啊,我的天,您没有请老乔来哪!”

    “(讨)厌的混蛋,他是谁?”克利奥佩特拉口齿不清地说道。可是这时弗劳尔斯把帽子轻轻地拍了一下,似乎唤起了她的记忆,她就继续说道,“噢!你是说你自己哪,你这个淘气鬼!”

    “非常怪,先生,”少校向董贝先生低声说道,“情况不妙。她从来不把衣服穿严实;”少校自己的衣服一直扣到下巴为止。“夫人,乔-白说到乔的时候,还会指谁呢,还不就是指老乔-白格斯托克——约瑟夫——您的奴隶——乔吗?这里!这个人就在这里!这里就是白格斯托克的肺,夫人!”少校喊道,一边把胸脯响亮地敲打了一下。

    “我最亲爱的伊迪丝——格兰贝——非(常)奇怪,”克利奥佩特拉不高兴地说道,“少校——”

    “白格斯托克!乔-白!”少校看到她记不起他的名字,正在结巴,就大声喊道。

    “唔,这不要紧,”克利奥佩特拉说道。“伊迪丝,我亲爱的,你知道,我从来记不住姓名,——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哦,对了!——非(常)奇怪,这么多人都想来看我。我又不是长期出门。我就要回来的。他们确实可以等待我回来!”

    克利奥佩特拉说话的时候,向桌子周围的人们看了一遍,显得很不安。

    “我不想有人来看我——确实不想有人来看我,”她说道,“稍稍休息一下——以及这一类事——才是我所需要的。在我没有摆脱这麻痹症之前,讨厌的畜牲们都别来挨(近)我。”然后,她可怕地恢复了她卖弄风情的习癖,想用扇子打一下少校,但却把董贝先生的杯子打翻了,这只杯子是放在完全相反的一边的。

    然后她喊威瑟斯来,嘱咐他特别注意,她的房间要作一些无关紧要的改变,这件事必须在她回来之前办好,而且必须立即动手去做,因为很难说她多快就会回来,这是由于她有很多约会,还要去拜访各种人物。威瑟斯以应有的尊敬的态度听取了这些指示,并保证执行;但是当他从她身后退回一两步的时候,他仿佛不禁奇怪地看看少校,少校不禁奇怪地看看董贝先生,董贝先生不禁奇怪地看看克利奥佩特拉,克利奥佩特拉不禁点了一下头,结果帽子就滑下去把一只眼睛遮住了,她在使用刀和叉的时候还不禁把它们在盘子里打得卡嗒卡嗒地响,仿佛在玩响板①似的——

    ①响板:是一种用硬木或象牙制成的乐器,形状像小食匙或介壳,跳舞时套在大指和中指上,合击时发出。

    只有伊迪丝一个人一次也没有抬起眼睛来看桌旁的任何人,似乎也从来没有因为她母亲所说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感到惊愕。她听着她的没有条理的话,或者至少是当她母亲对她讲话的时候,她把头转向母亲那一边,必要时她轻声地回答一两个字;有时当她母亲讲得前言不搭后语的时候,她制止了她,或者用一个单音节把她的思想带回到离题的地方。这位母亲不管在别的方面多么变化无常,但她一直在观察着她的女儿,这一点却始终如一。她看着那张美丽的、像大理石一般平静和严肃的脸孔,有时露出畏惧而又赞赏的表情去看,有时吃吃地痴笑,荒谬地想在那张脸上引出微笑来;有时任性地流出眼泪,妒嫉地摇摇头,仿佛觉得那张脸没有理睬她似的;可是她一直感觉到伊迪丝有一股力量把她吸引住,这种感觉不像她的其他感觉,从来没有起伏变动过,而是一直支配着她。有时她把眼光从伊迪丝那里转向弗洛伦斯,然后又十分古怪地转回到伊迪丝;有时她设法看看别的地方,仿佛要避开女儿的脸似的;可是她似乎被迫地又把眼光转回到伊迪丝的脸上,虽然在她没有用眼光去寻找伊迪丝的时候,伊迪丝的脸从来也不会去寻找她,或投射出一道眼光来打扰她。

    早饭结束之后,斯丘顿夫人装出要像少女般撒娇地支靠在少校的胳膊上,但实际上却由侍女弗劳尔斯在另一边费劲地搀扶着,童仆威瑟斯在后面支撑着,就这样把她护送到马车上;这辆四轮马车将把她、弗洛伦斯和伊迪丝拉到布赖顿去。

    “难道约瑟夫完全被放逐了吗?”少校把青紫色的脸探进车门,问道,“他妈的,夫人,难道克利奥佩特拉这么狠心,竟不容许她忠实的安东尼-白格斯托克再来谒见她了吗?”

    “滚开!”克利奥佩特拉说道,“我不能容忍你!如果你很好,那么等我回来的时候再来看我。”

    “请告诉约瑟夫,他可以怀着希望活下去,夫人,”少校说道,“否则他将会悲观绝望而死去的。”

    克利奥佩特拉打了个寒颤,往后仰靠。“伊迪丝,我亲爱的,”她说道,“请告诉他——”

    “告诉什么?”

    “这样可怕的字眼!”克利奥佩特拉说道,“他使用了这样可怕的字眼!”

    伊迪丝向他做了个手势,让他走开,嘱咐马车出发,把讨厌的少校留给董贝先生。少校吹着口哨回到董贝先生身边。

    “我告诉您,先生,”少校两手抄在背后,两腿叉得很开,说道,“我们的一位美丽的朋友已经陷于困境了。”

    “您是什么意思,少校?”董贝先生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董贝,”少校回答道,“您不久就将成为一位孤女婿了。”

    董贝先生似乎很不喜欢对他本人采用这个谐谑的称呼,所以少校就发出了马般的咳嗽,作为庄重的表示,来结束他的话。

    “他妈的,先生,”少校说道,“掩饰事实是没有用的。乔是个直肠直肚的人,先生。这是他的性格。如果您接受乔希跟您相处,那么他是个什么人,您就跟他怎么相处。您会发现,乔-白是一把非常生锈的、锉齿密密的老锉。董贝,”少校说,“您的岳母准备上路了,先生。”

    “我担心,”董贝先生以哲学家泰然自若的态度回答道,“斯丘顿夫人很虚弱。”

    “虚弱,董贝,”少校说道,“她已经垮掉了!”

    “不过,换换环境,”董贝先生继续说道,“再加上细心的护理,可能还是很有益的。”

    “别相信这,先生,”少校回答道,“他妈的,先生,她从来也不把衣服穿严实。如果一个人不多穿些衣服,”少校把他浅黄色的背心又扣上一个扣子,说道,“他就没有什么可以依靠了。不过有些人愿意死。他们想死。他妈的,他们愿意,他们很顽固。这就是我要对您说的,董贝,这也许不能增添光彩,这也许不优雅精致,可是如果在人们的身上注入一点真正的、老的、英国的白格斯托克的鲜血,先生,那么这对改善世界上的人种是会大有好处的。”

    少校提到的“真正的、老的、英国的”一类人,从来没有被下过确切的定义;他把自己列入这一类人当中,不论其他天赋的资质他是具备还是缺乏,但他的脸色倒是真正发青的。他通知了这个宝贵的信息之后,就带着他的龙虾眼和易患中风的脸,走进俱乐部,在那里整天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克利奥佩特拉有时焦躁不安,有时扬扬自得,有时醒着,有时睡去,但一直都是显得很年轻;她在当天夜间到达布赖顿,像往常一样被分拆得支离破碎,并被安置到床上睡觉。玫瑰色的帐子已被带到这里来,把它的红色的光照射到克利奥佩特拉的身上;忧郁的想象也许可以描绘出一个比侍女更加凶恶可怕的骷髅——他应当是个真正的骷髅,正守护在帐子旁边。

    医学家们的高级会议上决定:她必须每天乘马车出去兜风;如果体力许可的话,她必须每天从马车里出来散散步,这一点是重要的。伊迪丝准备好去照料她——经常准备好去照料她;她的照料像以前一样勉强应付,她的美貌像以前一样沉着冷静。就只她们两人出去,因为母亲身体变坏了,有弗洛伦斯在场,伊迪丝觉得不自在;她吻了弗洛伦斯一下,对她说,她愿意一个人和她的母亲出去。

    有一天,斯丘顿夫人处于犹豫不决、难以取悦和喜爱妒嫉的情绪中,这种情绪是她从第一次打击中恢复过来以后逐步发展起来的。她默默地坐在马车中,向伊迪丝注视了一些时候以后,把她的手拉过来,热烈地亲吻着。女儿没有把手递给她,也没有把手抽回来,只是单纯地顺从她,把手举起,放开,然后又掉下,它几乎仿佛是没有知觉似的。这时她开始啜泣,悲叹,并说她一直来是一位多么好的母亲,现在又是怎样被遗忘了!他们下了车以后,她在威瑟斯和手杖的共同支持下,一拐一拐地走着;伊迪丝在她身旁走着;马车在他们身后稍稍隔开一段距离、慢慢地跟随着;甚至在这时候她还继续不时任性地泣诉着。

    这是个寒冷的、阴霾的、刮风的日子,他们来到英国东南部的丘陵草原。在他们和天空之间是一片荒瘠的旷野。母亲从单调的抱怨中得到一种发发牢骚的满足,仍旧不时低声地重复唠叨着;女儿高傲的身形在她身旁慢慢地移行;这时在她们前面黑色的山脊上,出现另外两个人影儿,正在向她们走来;从远处看去,她们是这么像她们自己身形的夸张的重复,因此伊迪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几乎就在她停住的时候,那两个人影儿也停住了;伊迪丝认为是她母亲的歪曲的影子的那一位用手指着她们,认真地跟另一位说着。那一位似乎想转回去,可是另一位却往前走(这另一位伊迪丝认为很像她自己,因此她产生了一种近乎恐惧的不寻常的感觉),于是她们两人就一起继续走过来。

    伊迪丝的这些观察,大部分是在她向她们走过去的时候进行的,因为她刚才只停下来片刻的工夫。她走近以后,看到她们衣着可怜,是乡间的流浪者。年轻的女人拿着编织品以及其他这一类准备出卖的物品;那位年老的女人空着手,辛苦地步行着。

    可是,不论在衣服、举止和美貌方面的差别有多大,伊迪丝还是不由得不把这位年轻的女人跟她自己比较。可能她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些她知道潜藏在她自己心灵中、但却还没有表露出来的痕迹;这位女人继续走过来,回答了她的眼光,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她,同时无疑呈现出某些她自己的神态与风度,并似乎正在想着她同样想着的内容;可是这时候伊迪丝却感觉到浑身发冷,仿佛白天昏暗起来了,风也更冷了。

    现在她们走到跟前来了。那位老太婆停下脚步,伸出手,纠缠不休地向斯丘顿夫人乞讨。年轻的女人也停下脚步,她和伊迪丝互相看着眼睛。

    “您还有什么要卖的?”伊迪丝问道。

    “只有这个,”那位女人举出货物,但却没有看它们,说道,“我在好久以前就把自己卖掉了。”

    “夫人,别相信她,”老太婆向斯丘顿夫人哭丧着说道,“别相信她说的话。她喜欢那样说话。她是我的漂亮的、不孝顺的女儿。夫人,我为她做了各种事情,可是她却只知道责怪我。您看,夫人,她现在是怎样看她的老妈妈的。”

    斯丘顿夫人用颤抖的手掏出钱袋,热心地在摸钱;那位老太婆贪婪地注视着它——她们由于性急和衰老,头几乎碰着了——;这时候,伊迪丝插嘴道:

    “我以前见到过您,”她对老太婆说道。

    “不错,夫人,”她行了个屈膝礼。“在沃里克郡,早上,在树林子里。那时候,您什么也不想给我,可是那位先生,他给了我一点钱!啊,上帝保佑他,保佑他!”老婆子嘟嘟囔囔地说道,一边举起皮包骨头的手,对她女儿可怕地咧着嘴笑道。

    “别想来阻止我,伊迪丝!”斯丘顿夫人看到她要提出异议,生气地说道,“你什么也不明白。我不会改变我的主意。

    我相信这是一位极好的女人,是一位好妈妈。”

    “不错,夫人,不错,”老太婆伸出贪婪的手,喋喋不休地说道,“谢谢您,夫人。上帝保佑您,夫人。再给我六便士吧,漂亮的夫人,您自己也是一位好妈妈呀。”

    “而且,有时也受到很不孝顺的对待呢,我的好老婆子,我告诉您。”斯丘顿夫人抽泣着,说道,“好!我们握握手吧。您是个很好的老婆子,充满了——呀,该叫什么来着——以及所有这一类东西。您非常慈爱,等等,是不是?”

    “啊,是的,夫人!”

    “是的,我相信您一定是。那位气派高贵的人格兰贝也是这样。我应当跟您再握一次手。现在您知道,您可以走了;我希望,”她对那位女儿说道,“您将对您妈妈表示出更大的感激,表示出出自天性的——呀,该叫什么——以及其他的一切——我从来记不住这些名称——,因为您找不到比这好老婆子更好的妈妈了。走吧,伊迪丝!”

    形容枯槁的克利奥佩特拉蹒跚地走开了;她哭泣着,同时又小心翼翼地擦着眼泪,唯恐擦掉了眼旁的胭脂。在这同时,那位老太婆瘸着腿从另一条道路走了,一边嘟囔着和数着钱。伊迪丝和那位年轻的女人没有再交谈过一句话,相互也没有打过一次手势,可是她们两人片刻也没有从对方脸上移开过眼光。她们这样面对面地站着,直到后来伊迪丝才仿佛从梦中醒过来似的,慢吞吞地往前走过去。

    “您是一位俊俏的女人,”她的影子目送着她,喃喃自语道,“可是好看的外貌救不了我们。您又是一位高傲的女人,可是高傲也救不了我们。当我们再见的时候,我们应当相互了解了解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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