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黄先生到了那紧靠后墙,座落在一片修竹内的最后一间屋前,他举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只听柳燕翎在里面问道:“是那一位?”
黄先生道:“青龙阁下,是我……”
陡听柳兰黛叫道:“是大哥,快开门。”
门开了,开门的是柳燕翎,他直楞楞地望着黄先生,柳兰黛在他身后,一边往外迎,一边说道:“翎哥,快让黄大哥进来!”
柳燕翎让开了路,柳兰黛亲切而欣喜地叫了一声“黄大哥”,把黄先生让了进去,似乎这位黄大哥成了她的亲人。
黄先生进了门抬眼看,这间屋跟南宫黛、圣心所住的那间屋一样,甚至比那一间还脏还破。
柳兰黛搬过了一把椅子,一手掠着云鬓,含笑说道:“黄大哥请坐。”
黄先生道:“谢谢柳姑娘,咱们都坐,坐下好说话。”
三个人都坐了下去,黄先生抬眼望向柳燕翎,含笑说道:“阁下,还记得我么?”
柳燕翎赧然笑道:“黄大哥,当日是我……黄大哥该知道,如今的柳燕翎跟往日的柳燕翎,完全是两个人……”
黄先生微一点头道:“我知道,柳姑娘对我说的很详细,我对阁下只有敬佩,同时我也要说一句,阁下当日在那酒肆中是做对了!”
柳燕翎讶然说道:“黄大哥这话……”
柳兰黛脸一红,道:“还用问,这么傻么?”
柳燕翎明白了,赧然而笑,道:“是的,黄大哥,我感激兰妹,要不是兰妹,便没有今天的柳燕翎,柳燕翎也就会沉沦魔道终生。”
黄先生道:“柳姑娘同样地令人敬佩。”
柳兰黛有点娇羞,目光一凝,道:“对黄大哥,我跟燕翎更感激,我把黄大哥当做了自己的亲人,请黄大哥叫我一声小妹,叫他一声燕翎。”
黄先生没客气,微微一笑道:“既如此,那我就托大了,二位在这儿住得惯么?”
柳燕翎道:“黄大哥知道,我辈中人行道江湖,浪迹天涯,何曾有定所,有什么惯不惯的,只是我奇怪,他们怎么没有人看守?”
黄先生笑道:“到这儿来的人俱都出自自愿,何用人看守,再说到这儿来的人都有把柄握在他们手里,他们又怕谁谋动?”
柳燕翎点头说道:“黄大哥说得是,黄大哥在这儿是?”
黄先生笑笑,向柳燕翎说道:“我是霍冷香的总护卫,身份很高,神气得很。”
柳燕翎笑了,旋即眉锋一皱道:“像霍冷香这么个蛇蝎女魔,怎么会轻易相信黄大哥?”
黄先生道:“我掌握了她的弱点,她不得不相信我。”随即把霍冷香被人利用的情形说了一遍。
听毕,柳燕翎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霍冷香也无法送我跟黛妹到‘忘忧谷’去了。”
黄先生道:“是的,我原以为她必然知道‘忘忧谷’,如今看来,只有利用她跟温娇娜的那人才知道‘忘忧谷’的所在,想想我是错了,我该让二位跟西门邪去,只是也不要紧,只稍假时日,我自会查出‘忘忧谷’的所在的。”
柳燕翎道:“黄大哥刚才说,三天之后就可在‘血影禅院’见到那‘玉龙’皇甫华么?”
黄先生微一点头道:“是的,不过他是不是皇甫玉龙还很难说。”
“怎么,黄大哥,难道黄大哥认为……”
黄先生截口说道:“我始终不敢相信皇甫玉龙会做出这种事来。”
柳兰黛道:“我也不相信。”
柳燕翎道:“那么,黄大哥,放眼当今,谁会冒‘玉龙’之名,谁又敢冒‘玉龙’之名,皇甫玉龙他又到那里去了?”
黄先生一点头道:“燕翎,你问得好,这是一个始终未被人注意,也始终没人提、没人查问的问题,我不知道何人冒用了‘玉龙’之名,但是我知道皇甫玉龙他绝不会不闻不问,任人冒他之名逼害武林同道。”
柳燕翎道:“那怎未见他‘玉龙’的踪影?”
黄先生道:“这就不得而知了,至少我知道他绝不会闲着。”
柳燕翎点了点头道:“应该这样,换谁谁也不会闲着。”
柳兰黛突然说道:“黄大哥,可容我问你一句?”
黄先生道:“小妹请只管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兰黛道:“真的么?黄大哥!”
黄先生道:“小妹,自然是真的,难道我对小妹还会……”
柳兰黛道:“我先谢谢黄大哥,然后我请黄大哥告诉我,黄大哥你究竟是当今武林中的那一位前辈奇人?”
黄先生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小妹,黄玉,你忘了么?”
柳兰黛道:“我没有忘,但我听说黄大哥这两个字假而不真。”
黄先生凝目笑问道:“小妹,何以见得我这两个字假而不真?”
柳兰黛道:“因为我总觉得以黄大哥的所学、智慧、甚至于一切,都不该是个藉藉无名,默默无闻的人。”
黄先生笑道:“小妹,有些人不求闻达于武林。”
柳兰黛道:“我知道,黄大哥,只是黄大哥当日在酒肆中所说的话里,又暗示黄大哥这两字姓名假而下真。”
黄先生道:“是么,小妹,我忘了我是怎么说的了。”
柳兰黛道:“黄大哥告诉三哥跟我说,但知黄玉,何必多问其他,这……”
黄先生道:“小妹好记性,既如此,小妹又何必多问其他?”
柳兰黛道:“黄大哥,当日我不便多问,那是因为我跟黄大哥刚认识,而如今我把黄大哥当做了自己的亲人,我能问了,我一定要问个明白,黄大哥你又何忍相瞒。”
黄先生笑了笑,摇头说道:“我的心肠一向软,小妹这番话确实使我有不忍之感。”
微一点头,接道:“好吧,我告诉小妹,只是小妹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柳兰黛忙道:“黄大哥只管说,我一定听黄大哥的就是。”
黄先生道:“小妹,如今只有你跟燕翎在,我只能告诉你跟燕翎,绝不愿再有第三者知道,就是你那几位兄长也不例外!”
柳兰黛道:“黄大哥放心,我跟燕翎绝不会轻泄半字。”
黄先生道:“还有,小妹,我在当今武林中,是个让人不齿、让人诟骂的人物,但我跟燕翎一样,不求别人谅解,也不在乎世情之毁誉褒贬,所以一旦你跟燕翎知道我是谁后,遇有任何人骂我,绝不许替我辩解。”
柳兰黛道:“黄大哥,你怎么会是个……我不信!”
黄先生道:“别管那么多,也不管你信不信,只问你两个做得到不?”
柳兰黛迟疑了一下,毅然点头说道:“黄大哥,我跟燕翎听你的就是。”
黄先生微微一笑道:“那么我告诉你两个,皇甫华就在眼前。”
柳兰黛一怔道:“黄人哥,你是……”
柳燕翎霍地站起,圆睁双目,道:“黄大哥,黄玉二字可是取一字皇甫的谐音,然后再加上一个‘玉龙’的玉字?”
黄先生一点头道:“燕翎,正是这样。”
柳燕翎猛击一掌,叫道:“我早该想到了,我早该……”
上前抓住黄先生一双手,激动地道:“黄大哥,柳燕翎我仰慕已久,至今日才……柳燕翎福缘深厚,荣宠无上,错非我一念悔悟,今日怎能亲近黄大哥,这真是……”
只听柳兰黛楞楞说道:“黄大哥,你这张脸……”
柳燕翎道:“黛妹,怎不看看你我这两张脸,放眼当今,谁能挫我柳燕翎于三招之内,你还犹豫怎地。”
柳兰黛楞楞地摇头说道:“我不是犹豫,我是……我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柳燕翎道:“什么都别说,你我的福份,上前重见一礼吧。”
柳兰黛猛然一阵激动,霍地站起,道:“黄大哥,你……你竟会是‘玉龙’,我……”
黄先生截口说道:“小妹,别听燕翎的,坐下去说话,咱们三个之间还用得着这一套么?坐下,坐下,都坐下。”
柳兰黛道:“黄大哥,‘十奇’无不仰慕,到今天才知道黄大哥就是‘玉龙’,看来只有我的福缘深厚,三哥不知道,他要是知道……”
黄先生一抬手道:“小妹,你坐下,听我告诉你一件事,有关公孙老三的事。”
柳兰黛道:“黄大哥,三哥他……”
黄先生道:“你先坐下。”
柳兰黛这才坐了下去,柳燕翎也松开手坐了回去。
容他二人坐定,黄先生才开口说道:“小妹,你要镇定,也放宽心,公孙三哥……”
柳兰黛忙道:“黄大哥,三哥他怎么了?”
黄先生道:“公孙三哥一时大意疏忽,被端木相掳去了!”
柳兰黛神情狂震,急道:“黄大哥,怎么说?你怎么说?”
黄先生遂把听自南宫黛跟圣心处,“壶中长醉客”公孙明被端木相所扮司马逸所赚、所掳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柳兰黛两眼发直,半天没说话。
柳燕翎伸手在她背后轻拍了一下,喝道:“兰妹,定神,你没听黄大哥说么,悟因神尼尚且难免于魔手。”
柳兰黛一震而醒,美目中泪水一涌,悲声说道:“可怜的三哥,他刚受打击又被劫掳,这,这……”两串珠泪夺眶而出,扑簌簌坠落襟前。
黄先生柔声慰劝道;“小妹,别这样,以我看公孙三哥有惊无险。”
柳兰黛道:“真如黄大哥所说,早知道这样,倒不如跟西门邪往‘忘忧谷’去了。”
黄先生道:“小妹,我很不安。”
柳兰黛一抬头,悲声说道:“不,黄大哥,我不是怪你。”
黄先生道:“我知道,小妹,武林起祸灾,邪魔兴波澜,有些人总是要受点灾难的,悲伤与事无补,应该镇定、冷静,作小忍,迅速侦破这一奇案,卫道除魔才是正理上策!”
柳兰黛点了点头道:“多谢黄大哥明教,我听黄大哥的就是。”举袖擦了擦脸上泪渍,没再说话。
“青龙”柳燕翎突然说道:“黄大哥,我又要旧话重提了,究竟是谁假扮黄大哥的人,冒充黄大哥的名号,谁又有这么大胆。”
黄先生摇头说道:“燕翎,这我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当世之中确实有那么一个大胆的人,这是明摆在眼前的事。”
柳燕翎皱着眉诧声说道:“这究竟是谁,简直令人想不出……”
黄先生道:“不急,燕翎,我会查的,只要稍假时日,我不愁查不出个水落石出,到那时此人是谁便可公诸天下了。”
柳燕翎道:“话虽这么说,但我以为那冒充黄大哥之人,必然精擅易容化装之术,要不然他绝不可能……”
黄先生截口问道:“燕翎,何以见得那冒充我之人必能精擅易容化装之术不可?”
柳燕翎道:“黄大哥看见过,檀香车里的‘玉龙’简直唯妙唯肖,要不是精擅易容化装之术,他岂能装扮得如此之像。”
黄先生摇头笑道:“你错了,燕翎,凡是见过‘檀香车’里的玉龙的人都错了,也都被愚弄了,‘檀香车’里的那位‘玉龙’,只是个木头玉龙。”
柳燕翎跟柳兰黛俱是一怔。“木头玉龙?”
“是的。”黄先生点头说道:“那只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雕像?”柳燕翎失声叫道:“唯妙唯肖的雕像,谁有这么高的手艺?”
黄先生点头说道:“不错,雕那木像之人,的确有高绝的手艺,誉之为当代巨匠、巧匠,绝不为过,我一时还想不出当世之中有这么一位奇人,正想向你二位打听。”
柳燕翎转望柳兰黛道:“黛妹,你知道这是那位奇人的杰作么?”
柳兰黛黛眉微皱,沉吟说道:“我好像听大哥提过这么一个人,但却一时想不起他姓什么叫什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
柳燕翎忙道:“黛妹,快想想看,这说不定有助……”
柳兰黛抬眼望向黄先生,道:“黄大哥,这很重要么?”
黄先生道:“难说,也许可以从此人身上追出些端倪,不过要真如霍冷香所说,这尊木像是龚瞎子找人雕刻的,那就难追出什么了。”
柳燕翎道:“希望不是龚瞎子,而是那冒充黄大哥之人。”
黄先生摇头说道:“只怕他做事不会那么糊涂,要是他的话,那位巧匠恐怕已不在人世了。”
柳兰黛道:“怎么,黄大哥?”
黄先生道:“他焉有不杀那位巧匠灭口的道理!”
柳兰黛神情一震,没再说话。
柳燕翎却发急地道:“想起来了么?黛妹。”柳兰黛摇头苦笑,道:“我只记得大哥提过‘梵净山’,别的什么也记不得了,当时我根本没留意,早知道如今能派上用场,说什么我当时也会留意听听,牢记心中。”
柳燕翎道:“黛妹是说那位巧匠住在‘梵净山’?”
柳兰黛道:“应该是,不然大哥把‘梵净山’跟他扯在一起干什么!”
柳燕翎微一点头道:“对,有理……”
抬眼望向黄先生,接道:“黄大哥看,有了这处‘梵净山’……”
黄先生截口说道:“有了这处‘梵净山’,应该不愁找不到那位巧匠。”
柳燕翎道:“那就行了。”
柳兰黛突然说道:“黄大哥,眼前不就有个精擅易容化装之术的人么?”
黄先生道:“小妹是指‘千面幻影’端木相?”
柳兰黛点头说道:“正是,他那易容化装之术傲夸当今,独步宇内,要不然不会叫做‘千面幻影’,再说他能装扮成司马四哥……”
黄先生微微一笑道:“小妹,端木相虽然名列六异‘三神二佛一观音’中,我料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胆,敢冒充‘玉龙’。”
柳燕翎一点头道:“不错,我也这么想,他连我都怕,怎敢招惹黄大哥?”柳兰黛道:“那当世之中还有谁……”
黄先生含笑说道:“小妹,只要是跟端木相一路的人,都等于精擅易容化装之术,这话小妹明白么?”
柳兰黛憬然说道:“黄大哥是说那端木相也能替人易容化装?”
黄先生道:“是的,小妹,我正是这个意思,小妹想想看,他既能替自己易容化装,岂有不能为别人易容化装的道理。”
柳兰黛点头说道:“黄大哥说得是,那么在端木相身上多下点功夫,说不定就能追出那冒充黄大哥之人。”
黄先生道:“这是个颇为正确的方向,不过端木相此人行踪飘忽诡异,时东时西,令人难以捉摸,很不容易碰到他,而且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他这一阵子已不在‘鸳鸯湖’一带了。”
柳兰黛道:“黄大哥,莫非他就是怕这一点,所以先跑到别处躲起来了?”
黄先生摇头说道:“他倒不是怕这一点,先跑往别处躲起来
了,而是仗着他那种独步宇内的易容化装之术,继续诈骗去了。”
柳兰黛美目一睁,急道:“继续诈骗去了?黄大哥是说……”
黄先生道:“他既精擅易容化装之术,又诈骗公孙大侠顺利得了手,小妹以为他会就此知足作罢了么?”
柳兰黛花容倏变,惊声说道:“黄大哥是说他继续去诈骗我那几位兄长了?”
黄先生点头说道:“是的,小妹,我是这么推测。”
柳兰黛急得又红了眼圈儿,道:“经黄大哥这么一说,我也认为他不会就此知足作罢,一定会继续去诈骗我那几位兄长,苦就苦在我不知道我那几位兄长在何处,也不能出去找他们去,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黄先生慰劝地道:“小妹不必担心着急,以我看一时半会儿端木相还不会那么容易找到他几位,即使能找到他几位,纵然能将他几位顺利诈骗到手,那也只是暂时的一点小灾难,他几位必不会有什么凶险可言。”
柳兰黛截口问道:“怎见得几位兄长不会有凶险可言?”
黄先生未答反问道:“就小妹所知,他们今天劫掳这个,明天劫掳那个,其用意何在?”
柳兰黛道:“他们是想利用……”
“利用”二字甫出口,黄先生立即点头说道:“不错,如今他们只在劫掳人‘期间’,还谈不到什么利用,既然如此,他几位岂会有凶险可言。”
柳兰黛还没有说话,黄先生接着又道:“如今让我来告诉小妹,我从霍冷香处得来的他们劫掳武林同道的真正用意,小妹就可以大放宽心了。”
顿了顿,接道:“据霍冷香说,她这‘檀香车’跟温娇娜的‘金顶轿’所以大肆劫掳武林同道,其目的只为向‘玉龙’邀功争宠……”柳燕翎插嘴问道:“邀功争宠,何解?”
黄先生道:“谁劫掳的人多,谁劫掳的武林同道身份高,名头大,谁便居正,懂么?”
柳燕翎眉锋一皱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倒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只为她两个的正侧之位,武林同道便要受池鱼之灾,跟着倒霉,说来说去还是那个‘玉龙’玩出来的花样。”
黄先生道:“该说霍冷香跟温娇娜也是被人利用的一对可怜虫。”
柳燕翎道:“这两个名列六异之内,都是相当聪明的人物,怎么会一愚若此,被人玩弄于指掌之上而不自知!”
柳兰黛瞥了黄先生一眼,道:“谁叫‘玉龙’是位风神秀绝,俊美无俦,当世称奇称最的人物呀,没听说过么,一个情字能生人、能死人。”
黄先生笑笑说道:“小妹怎么寻起我的开心,开起我的玩笑来了。”
柳兰黛抿嘴笑道:“黄大哥明知道我说的是实情。”
黄先生道:“照小妹这么一说,我倒成了人见人爱的宝贝了。”
柳燕翎倏然失笑。
柳兰黛“噗哧!”一声,忙掩口说道:“可一点也不差。”
黄先生摇头说道:“据我所知,当世之中就有一位红粉女儿家心高气傲,把我瞧得扁扁的,提起我来每每撇嘴冷笑,嗤之以鼻,充满了轻视不屑意味。”
柳兰黛“哦!”地一声道:“世上竟有这种人,这是谁?”
黄先生道:“她也名列‘九龙’之内,只是委曲居二。”
柳兰黛轻叫一声道:“黄大哥是说‘粉龙’南宫黛?”
黄先生点头说道:“小妹,正是这条粉龙。”
柳兰黛道:“南宫粉龙的确是一身傲骨,向不服人,也视天下须眉如草芥,从来不屑一顾,只是要说她把黄大哥瞧得扁扁的。每每撇嘴冷笑,嗤之以鼻,充满了轻视不屑意味,这我可有点不信!”
柳燕翎道:“我也不信!”
黄先生一摊手道:“你两个俱都不信,我莫可奈何,好在这条粉龙如今也在这‘烟雨楼’中,过两天见了面,当面问问就可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柳兰黛忙道:“怎么,南宫粉龙也在。”
黄先生点了点头,遂把南宫黛与圣心所以来“烟雨楼”的用意及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柳燕翎首先说道:“没想到‘粉龙’也有求人的一天。”
黄先生道:“你听我说嘛,她求人是有条件的,只这‘檀香车’里的玉龙是真玉龙,她便宁死也不求他解毒。”
柳燕翎道:“够傲的,好硬!”
柳兰黛道:“这只能说是守正不阿,宁折不曲,只是……”
摇摇头,笑道:“玉龙近在眼前她不求,却偏偏……”
黄先生忙道:“小妹,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你要是见着她,千万别让她知道我的本来。”
柳兰黛道:“为什么,黄大哥?”
黄先生道:“因为……因为……不为什么,反正小妹记住我的话就是。”
柳兰黛笑笑说道:“我记住了,黄大哥。”
黄先生忙道:“不但要记住,而且要听。”
柳兰黛含嗔地道:“黄大哥真是小心眼儿,我既然记住了,还敢不听么?”
黄先生吁了一口气道:“我先谢谢小妹成全。”
柳燕翎突然说道:“黄大哥,你以为我两个能跟她俩个见面么?”
黄先生淡然一笑道:“有何不可,只要仰不愧,俯不怍,什么人都见得。”
柳燕翎一点头道:“多谢黄大哥,我受教了。”
柳兰黛向着黄先生深深一看,神秘地笑了笑,道:“黄大哥,我有一番话,你可相信?”
黄先生道:“什么话,小妹请说说看。”
柳兰黛道:“南宫粉龙对‘玉龙’的印象并不恶?”
黄先生道:“何以见得她对‘玉龙’的印象并不恶。”
柳兰黛道:“黄大哥以为她把‘玉龙’瞧得扁扁的,我却以为她是把那个‘檀香车’里跟霍冷香为伍的‘玉龙’瞧得扁扁的,在她眼里,真‘玉龙’仍是圆之又圆的。”
黄先生失笑说道:“小妹,又怎见得在她眼里真玉龙是圆之又圆的?”
柳兰黛道:“要不她怎么会有要是‘檀香车’里的玉龙是真玉龙,她宁可毒发身死也不求他之语,这就是说‘檀香车’里的玉龙如果不是真玉龙,她仍愿觅真而求,既有觅真而求之意,她又怎会把玉龙瞧得扁扁的?”
黄先生笑道:“与君一席语,胜读十年书,小妹这番话令我有顿开茅塞,受益匪浅之感。”
柳兰黛含笑问道:“这么说黄大哥是相信了。”
黄先生摇头说道:“我只能说小妹这番话很有道理。”
柳兰黛道:“黄大哥矫情,也有点怕承认的意味。”
黄先生不安地笑笑说道:“小妹冤枉我了。”
“一点都不!”柳兰黛道:“黄大哥明知道我还有后话。”
黄先生一怔摇头苦笑:“小妹厉害!”
柳兰黛道:“只怕厉害的不是我。”
黄先生道:“小妹,我高举白旗,愿订盟城下如何?”
柳兰黛倏然一笑道:“黄大哥求饶了?”
黄先生道:“面对小妹,我不得不求饶。”
柳兰黛得意地笑了笑,道:“能得玉龙求饶,我何幸如之,这辈子不算白活,传扬出去足以震动整个武林。”
柳燕翎突然说道:“黛妹,我等了半天了。”
柳兰黛转眼凝目,诧异地道:“你等什么?”
柳燕翎道:“等你的后话啊!”
柳兰黛“哦!”地一声道:“原来你是等……”眨了眨眼,道:“你问问黄大哥,准不准我说?”
黄先生没等柳燕翎问,忙道:“小妹,我已经高举白旗,订过城下之盟了。”
柳兰黛道:“能放手时便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我也不想说,可是燕翎他要问若之奈何?”
黄先生摇头苦笑,道:“怎么说你两个总是近些,与其让你背着我对他添油加醋,不如让你当着我点到为止,我只好准了。”
柳燕翎笑了。
柳兰黛也笑了,道:“我这后话只有一句,就是南宫粉龙对玉龙颇为倾心,只不过她心高气傲,嘴上死不承认罢了。”
黄先生摇摇头,没说话。
柳燕翎“哦!”地一声道:“真的么,黛妹,你怎么知道?”
柳兰黛道:“因为我是个女人,女人看女人是最正确不过的,也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
柳燕翎满头雾水,道:“黛妹,我还是不懂,你能否干脆明说?”
“你呀!”柳兰黛含嗔地白了他一眼,道:“有时候挺聪明的,有时候可真傻。”
柳燕翎窘迫地咧嘴笑笑,没说话。
黄先生看了他一眼,把他看得脸上一红。
柳兰黛看见了,娇靥也一红,道:“黄大哥,你……”
黄先生忙道:“小妹,天地良心,我什么也没说,你可曾听见我说了什么?”
的确,他什么也没说,甚至于没吭一声。
柳兰黛羞在脸上,苦在心里,狠狠瞪了柳燕翎一眼嗔道:“都是你,听着,南宫粉龙要不是对‘玉龙’颇为倾心,她为什么那么咬牙切齿地卑视玉龙,痛恨玉龙呀,吹皱一池春水,干她什么事呀,这有一点爱之深,责之切的意味,你懂了么,傻子。”
柳燕翎忙点头说道:“懂了,我懂了。”
黄先生道:“再不懂那就傻之又傻了!”
柳兰黛娇靥通红,咬了咬贝齿道:“黄大哥还说我厉害呢,抓着机会报复,谁厉害?”
黄先生道:“我这是顺着小妹的意思说话。”
柳兰黛跺了蛮靴,道:“黄大哥,你再说……”
黄先生倏然笑道:“看来我已经扭转劣势,反败为胜了。”他站了起来,道:“燕翎,小妹,我该走了。”
柳燕翎、柳兰黛忙跟着站起,齐道:“黄大哥要上那儿去?”
黄先生道:“我要到‘楞严寺’去一趟,去替霍冷香跑跑腿,探探温娇娜的虚实去。”
柳兰黛道:“怎么,温娇娜住在‘楞严寺’?”
黄先生点了点头道:“是的,小妹。”
柳兰黛道:“黄大哥就这样去么?”
黄先生笑笑说道:“我跟这位‘散花天女’有过一面之缘,算得上是故人了,故人拜访故人,有何不可?”
柳兰黛道:“那么黄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黄先生道:“小妹只管放心大胆在这儿待着,有燕翎在旁陪伴,小妹还怕什么,我不一定能跟你两个常见面,以后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跟你两个见一次面,如果你两个仍觉势单力孤,不妨跟南宫粉龙她二位多连络。”
柳兰黛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黄大哥。”
黄先生没再多说,迈步走过去就要开门。
只听柳兰黛在背后唤道:“黄大哥,慢一点!”
黄先牛回身说道:“小妹还有什么事?”
柳兰黛道:“我心血来潮,有个奇妙的想法,也算得上一着以毒攻毒的妙计,只不知道管不管用。”
黄先生道:“小妹有什么锦囊妙计,请说说看!”
柳兰黛道:“黄大哥不是说霍冷香跟温娇娜俱是被人利用的一对可怜虫,所以劫掳武林同道,只为邀功争宠么?”
黄先生道:“是的,小妹。”
柳兰黛道:“黄大哥何妨利用这一点,让他们来个窝里反。”
黄先生道:“小妹是要我干脆显露本来,让霍冷香、温娇娜两个恍悟上当受骗,反过去找那冒充我之人?”
柳兰黛点头说道:“我正是这个意思,黄大哥看有用么?”
黄先生道:“有用倒是有用,这一着我也想到了,只是目前尚非其时。”
柳兰黛道:“怎么尚非其时。”
黄先生道:“连霍冷香、温娇娜她两个都不知道那冒充我的人是谁,叫她两个怎么个找法,如此一来岂不是打草惊了蛇。”
柳兰黛呆了一呆道:“不错,我没有想到这一点。”
柳燕翎突然说道:“黄大哥不是说三天之后就能在‘血影禅院’见着那个‘玉龙’么,也就是说三天之后,那个‘玉龙’要在‘血影禅院’当面点收霍、温二女的‘嫁妆’,以定正侧之位么?”
黄先生道:“不错,霍冷香是这么说的。”
柳燕翎道:“这不正是机会么,黄大哥何不当场显露本来,使得霍、温二女羞愤倒戈,来个两面夹击。”
黄先生目中异采闪动,道:“燕翎,谢谢你提醒,这样一来,不但可以当场缉获那冒充我的人,而且还可以救众武林同道脱难。”
柳燕翎忙道:“不错,黄大哥也想到了这一层。”
黄先生道:“我这趟拜访获益匪浅,就这么办了,你两个安心待在这儿,且等三天之后,‘血影禅院’见,我走了。”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柳燕翎跟柳兰黛没送,也没说话,很快地关上了门。
黄先生对守在前头的龚瞎子跟郝无常没看一眼,迈着潇洒行云流水步,出了“烟雨”名楼。
倒是龚瞎子跟郝无常恭恭敬敬地躬身相送。
黄先生乘一叶扁舟,直向岸边摇去。
“鸳鸯湖”里的游客不少,东一叶扁舟,西一艘画舫,荡漾于碧波之上,红男绿女,笑语阵阵,为这名湖添了几分醉人春色。
黄先生那叶扁舟刚到湖心,忽听左面湖面上传来一阵其声清朗,狂放,豪迈的铿锵歌声:
“人生恨事知多少,
把酒问青天,
青天冲我直摇头……”
这是什么歌,什么歌词,黄先生差一点为之失笑,但他忍住了,静静地听了下去。
“浑小子,你别笑,你当青天没有头。”这人“哼”了一声,接道:“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我过的桥也不比你走的路少,你知多少?我懂多少?”
这是说谁,黄先生为之一怔。
“小子,小子,你别楞,看你也是个可怜虫。
无羁之身你不愿,偏偏裙下去钻营。
一朝身在花鞋下,翻身回头来不及,懊悔恨事更无穷……”
这敢情是……
黄先生双眉一扬,转脸望了过去。
“小子,小子,你别看,别当我歌词胡诌人疯癫,其实呀众人皆迷我独醒。”
歌声一泻而下,歇止了,黄先生也看清那位唱歌的人了,那是一艘画舫,画舫上摆着一壶酒,几样菜。
一个文士装束,边幅不修的中年白衣客,正醉态可掬地偎在画舫两旁的栏杆上,手里拿着酒杯,直幌。
这位神态癫狂,边幅不修的中年白衣客好长像,长眉斜飞,细目高扬,胆鼻方口,虽癫狂,但不失洒脱倜傥。
黄先生只一眼便看出此人不凡,而且觉得此人必是武林高人,其癫狂的程度不亚“十奇”中的那位“谈笑狂客”。
“这是谁?当今武林中的那一位?莫非是……”
黄先生他目光一转,计上心头,当即向后招手说道:“把船摇过去!”
船后摇船汉子应了一声,扁舟立即转了方向换了头。
两船距离原不过十几丈,掉转船头一阵摇之后,两船很快地便接近了,只听那画舫上中年白衣文土“咦!”地一声道:“闻听‘鸳鸯湖’中俱是金鲤,如今何来扫人酒兴的肮脏泥鳅?”
黄先生朗声一笑开口说道:“‘鸳鸯湖’中的鱼类颇多,观金鲤、观泥鳅,那因人而异!”
那中年白衣文土又“咦!”了一声道:“泥鳅也能说人语,莫非已修得千年道行成了精。”
醉态可掬地一抬头接道:“不对,不对,修行也得看种,这满身泥污的脏泥鳅也配!”
黄先生毫不在意,道:“阁下,留神泥鳅作怪,兴风作浪的翻了你的座舟。”
那中年白衣文士眼望着船边湖水摇头说道:“我可不怕你这小小的泥鳅精,我是太白金星降世,生来即具降魔捉妖无边法力,你这小小的泥鳅精敢在我面前撒野,还不快快回到污泥里去。”
话落,他把杯中的酒往船边湖水上一泼。
只那么一泼,他那画舫旁的湖水只溅起几点水珠,而黄先生这叶扁舟下的湖水却猛然往上一涌,当然,水涨船高,这叶扁舟也为之往上一起!
黄先生笑了:“好法力,咱们索性斗斗,看看是你阁下的法力高,还是在下的魔力大。”
微一提气,扁舟立即落了下去。
这里扁舟一落,那艘画舫却猛然一起,这一起不要紧,壶倒桌翻,不偏不差地洒了中年白衣文土一身。
可惜了一袭白衣,令人好不心痛懊恼。
黄先生毫不饶人,立即抚掌大笑:“好啊,美酒为墨菜充笔,好手丹青添梅花,阁下算得上我生平仅见的第一雅人。”
那中年白衣文士目中寒芒暴射,满脸惊诧神色,逼视黄先生良久,脸色倏变,冷哼一声,双眉陡挑。
他那里双眉一扬,黄先生脚下这叶扁舟似乎要破裂一般,忽地“吱!”地一声。
黄先生双眉也为之一扬,道:“阁下,我船上还有别人,别让人受池鱼之灾。”
说完了这话,他没再说话也没再动。
对船那位中年白衣文士,也一扫可掬醉态,正襟危坐,一脸肃穆之色地不动不言。
良久,良久,对船中年白衣文士身子往后一靠,忽地颓然长叹,跟适才简直判若两个人,只听他道:“我只当你有百年道行,原来你修练了千年,我低估你了,一条龙竟败在一条泥鳅手下,何颜见天下英雄,待我跃身这‘鸳鸯’名湖自尽了吧。”
话落,人动,身子只一滚翻便跃出画舫,直向湖中落去。
黄先生作梦也没料到此人性情这般刚烈,会出此一着,一怔大惊,探掌虚空抓了过去,只听“嘶!”“砰!”两声,水花四溅,那中年白衣文土已没了顶,没了影儿。
黄先生手里抓着一块湿淋淋的衣角,直发楞。
那画舫上的船家却吓得大叫起来:“救人啊,救人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黄先生一震而醒,立即喝道:“船家,不要嚷嚷,他死不了的。”
那船家被黄先生喝得一怔,黄先生来个掉头不顾,当即命他那叶扁舟掉转方向往岸边摇去。
船刚转头,不知从何处飘来一个轻微的冰冷话声:“见死不救,好心肠,泥鳅精,我这屈死冤魂缠上你了,这辈子没完,不到你死不休,你等着吧!”
分明是适才那位中年白衣文土。
黄先生淡然一笑,理也没理便催船往岸边摇去。
船往岸边摇,他心里不住在想,那中年白衣文士有一条龙败在泥鳅精手下之语,自然,他是一条龙,既是条龙就该名列“九龙”之内。
那么他究竟是“九龙”之中的那一条?如今黄先生一想就明白,除了那位“癫龙”东郭逸外,别无他人。
“癫龙”东郭逸此人为人喜怒无常,介于正邪之间,武学当今一流,文才满腹珠玑,他游戏风尘,玩世不恭,正邪畏惧三分,是当今武林不可多得的一位奇人。
他到“鸳鸯湖”来干什么?又为什么找自己麻烦?
他到“鸳鸯湖”来的目的,该不外也是来凑凑热闹,看个究竟,所以找自己麻烦,那大概是误认为黄先生跟霍冷香有关系,是霍冷香的人了。
想着想着,船抵岸边,黄先生飘然上了岸,头也没回地径自迈着潇洒行云流水步走了。
“嘉兴”有两大庙,一为“楞严寺”,一为“精严寺”。
“楞严寺”在郡庙后,创于宋嘉佑八年,熙宁间,永智法师讲“楞严经”于此,故名。为“嘉兴”最大禅林,首屈一指的大寺院。
黄先生背着手,洒脱飘逸地到了“楞严寺”前,那“楞严寺”高大宏伟的两扇中门敞开着,独不见有善男信女烧香客。
黄先生心中了然,他犹豫都没犹豫地便踏上石阶,进了“楞严寺”那宏伟、庄严的寺门。
进了门,刚到那大殿前的大天井里,一声洪钟般响声,沉重佛号传了过来:“阿弥陀佛,施主请留步。”
黄先生立即停步抬眼循声望去,只见左边画廊上走来一个身躯高大魁伟,浓眉大眼,一脸横肉,身披大红袈裟的僧人。
这和尚目光如炬,步履雄健,落地有声,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吃斋念佛,敲木鱼,翻贝叶,四大皆空,六根清净,具菩萨心肠的出家人。
容得红衣和尚行近,黄先生抢先发问说道:“大和尚可是叫我?”
红衣和尚来到近前,往黄先生跟前一站,虎视眈眈,威态逼人,上下一打量黄先生,微一点头道:“是的,贫僧正是呼唤施主。”
黄先生道:“大和尚叫住我有什么见教?”
红衣和尚道:“不敢,施主到这儿来是……”
黄先生含笑说道:“大和尚这话问得可以,我请教此处是什么所在?”
红衣和尚道:“施主这话问得也不错,谁不知道这儿是‘嘉兴’首屈一指的大禅林,‘楞严寺’!”
黄先牛道:“既是佛门清净地,‘嘉兴’首屈一指的大禅林,我的来意大和尚又何必多问。”
红衣和尚浓眉微扬,道:“这么说施主是来烧香礼佛,随喜参禅的?”
黄先生点头说道:“不差,大和尚以为我还能干别的么?”
红衣和尚道:“佛门清净地,是不能干别的,也不容干别的,不过贫僧要告诉施主,‘楞严寺’这两天因故暂熄香火。”
黄先生讶然说道:“因故暂熄香火,有这说法,为什么?”
红衣和尚道:“施主,这是‘楞严寺’的事。”
黄先生道:“大和尚的意思,是叫我别过问?”
红衣和尚一点头道:“不差,贫僧正是这个意思!”
黄先生眉锋一皱,沉吟说道:“什么事使得这最大禅林暂熄香火,必然是重大事故……我说嘛,怎既未见有善男信女烧香客,也未闻有木鱼声梵唱声,要命走了这么远的路,岂不是白跑一趟了么?大和尚……”
红衣和尚道:“施主可以过几天再来,请吧!”一摆手,他竟然下了逐客令。
黄先生忙摇手说道:“嗳,嗳,大和尚,且慢,容我跟大和尚打个商量。”
红衣和尚道:“施主要跟贫僧打什么商量?”
黄先生道:“我知道贵寺必然有什么重大事故,不然绝不会轻易暂熄香火,无如我远道而来,也为大事求佛,大和尚可否看在佛祖金面上,容我烧上一柱香,在佛前祈求一番。”
红衣和尚摇头说道:“施主原谅,这个贫僧不敢擅自通融。”
黄先生道:“那么容我见见贵寺主持,当面求求他。”
红衣和尚道:“贫僧就是‘楞严寺’的主持!”
黄先生“哦!”地一声道:“原来大和尚就是‘楞严寺’的主持大和尚,失敬了!”微拱双手,施了一礼。
红衣和尚微欠身躯,答了一礼,道:“不敢当,贫僧尚未向施主见礼。”
黄先生道:“大和尚的法号是……”
红衣和尚道:“有劳施主动问,贫僧一空。”
黄先生道:“原来是一空大和尚,大和尚,我适才……”
红衣和尚摇头截口道:“此事重大,连贫僧也不敢做主。”
黄先生道:“那么请问大和尚,谁能做主。”
红衣和尚道:“佛祖。”
黄先生一怔道:“大和尚莫非让我跟佛祖打商量去!”
红衣和尚道:“贫僧不是这个意思,贫僧是说得等佛祖指示。”
黄先生皱眉说道:“那就麻烦了,事急在眉睫,我如何能等那么久,这趟求不着佛祖庇佑,万一误了姑娘,岂不是……”
红衣和尚道:“施主究竟有什么急事,非求佛祖不可?”
黄先生道:“这件事既紧急又重大,是这样的,我家姑娘过两天就要出阁,我家二姑娘也在同一天出阁,而姐妹俩嫁的偏偏又是一个人,为恐我家二姑娘婚后得宠,所以我家姑娘命我来祈求佛祖庇佑大施佛法。”
红衣和尚失笑说道:“施主,佛祖不管这种事的。”
黄先生一怔道:“佛祖不管这种事?谁说的!”
红衣和尚道:“贫僧说的,这种事与其求佛祖,不如求贫僧。”
黄先生又复一怔,忙道:“怎么,大和尚能使我家姑娘婚后得宠?”
红衣和尚道:“贫僧颇具佛法,只要对那位女菩萨施些法力,那位女菩萨便不虞有失宠之忧。”
黄先生“哦!”地一声忙道:“真的么,大和尚?”
红衣和尚道:“出家人岂敢打诳语!”
黄先生满脸兴奋色,喜道:“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既然大和尚有这么高的佛法,那就求大和尚也是一样,但不知大和尚怎么施法?”
红衣和尚道:“施主只请将府上的所在告诉贫僧就行了。”
黄先生道:“那么大和尚什么时候去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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