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红绸飘悬于厅堂房梁之间。延延绵绵的织锦红毯尽数展开铺成了喜道。
花香,是平阴县刚采撷的红玫瑰。酒香,是这许多红玫瑰酿成的玫瑰露。
隙地生来千万枝,恰如红豆寄相思。玫瑰花放香如海,正是家家酒熟时。
李梅复终于在最后一刻赶了回来,因为,他是今日的主香公公。当他踏入世轮的门槛,也不由为眼前奇幻旖旎的光景为之一震。
万辉堂,不知何时,早已被妆点得红光满面,大红的锦绸绣着金丝祥云,从门口铺到了院外。大堂周围,已经站了两排明艳动人的仕女,个个手捧着由九十九朵玫瑰结成的花球,笑意盈人。
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新人入席开筵。
苏晓梦站在堂外,身旁,站着一个刚满六岁的盛妆幼女,是今日她的妆娘灵秀的丫头。
小丫头嘻嘻笑着,用小手微微拉了拉新娘子的衣袖,随后又拉了一拉,再拉了一拉,一边嘟嘟着嘴喃喃数着:“一、二、三——三下了,姐姐。”
苏晓梦笑了笑,点了点头,象征性地跨过了摆在大堂门口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便进了万辉堂,站在了喜堂右侧的红毯上,由伴娘顾兮相扶着。
见着了新娘,在场的宾客不禁人头攒动,那些个视力不所及的,纷纷翘首以盼。有几个孩子,已经骑上了父辈们的脖颈,直探头,直瞪眼。
这个时候,新郎偷偷从一扇画了双鹤的屏风之后进了门,佯装躲在了大堂另一端左侧的门背后。随后,一个捧花烛的小儇跑到了他的面前,软声细气地说道:“请郎官上堂——”
新郎便从门后出来,走上了左侧的红毯——
她说,她很想再看看他西装笔挺的模样。
他说,他想让所有人都看见她最美的样子。
所以这一刻,他没有红衣袭人;而她,也没有销金盖头。
孟十洲只穿了一身黑色西服,剪裁简洁得体,浑然天生。他手中,捧着一束比仕女们手中更大团的玫瑰,只等着她,走到他的面前。
伴随着婚礼进行曲,苏晓梦由顾兮交到了苏世明的手上。她搀着父亲,缓缓向他走去。
墨深的长发,乌云堆雪盘成高髻,髻后连绵交叠另有数个小鬟,微微倾侧,其上前前后后,或高或矮插满了长短步摇,远望,就像是颤动的千蝶,和信风而舞的百鸟环绕在蓬莱仙山之上,畅翔于白云之巅。青山远黛之间,点点红色的宝石宛若剔透的石榴花掩映其中。
她缓缓而行,垂在两颊双鬓旁的珠儿玉儿轻轻摇摆,触了她又娇羞地躲开。
她,与第一次,他在月光下看见的她,相同,却不同。
此刻,他的心,也随着步摇的颤动而颤动着。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她的眉眼。黛眉微染,朱唇润润,额间,是她亲手绘上的金色霜花。最让他难以自持的,却是她眼角下,那两颗令人失魂的泪痣。
她越走越近,凤冠霞披,大红圆领通袖袍、官绿色马面裙、真红褙子,层层叠叠的华服,却没有任何累赘之感,只让人觉得目眩神迷,赏目又赏心。
随着西式音乐的尾声,只听赞礼者喊:
“行庙见礼,奏乐!
主祝者诣香案前跪——
苏世明坐回了堂前属于他的高堂之位,因为激动,双手颤巍地从座上抱起了妻子的牌位。他的左侧,孟放和温婉兰端正地坐着,皆是慈眉善目地双双看着眼前新人。
须臾之间。苏世明刚刚触到了座椅上……
“噫——”一声惊疑声传来,随即,听闻有人凭着礼乐的间隙朗声喊道:“七月七,黄道吉日,诸事不宜。”气息浑厚,余音绕梁,甚为奇异。
众目睽睽之下,万辉堂的门口,出现了一个蓝袍人影,戴着一顶帷帽,完全遮住了面部,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踏着红毯疾步走了进来。
宾客们一个个都面面相觑,无人知晓他是谁。而坐在堂上的三位家长,还有李梅复,皆是震惊之色。连苏晓梦看了他,也不觉凝眉向十洲望去,低声道:“他不会就是……胡珏?!”
那蓝袍人一路走来,所有人都看见了他手持一个敞开的红木匣子,匣子里面放的,是一枚明晃晃的圆镜,风水宝镜。他走近后,孟十洲也看见了镜子,吃惊地回望了一眼苏晓梦,握紧了她的手。
最为惊心骇神的,还是孟放。因为他心里尤为清楚:胡珏已经死了。
他硬撑着站了起来,向妻子看了过去。温婉兰明白了他的意图,搀扶他,慢慢走到了蓝袍人的跟前。
“你是什么人?”孟放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人清冷的笑声从密不透风的帷帽之内透了出来,闷闷道:“孟董,您不会这么健忘吧?我们可是老朋友了啊……”
“胡、胡珏?”孟放一个踉跄,随即凑近他问:“你……你没死?”
蓝袍人道:“我就是窥探天机的亡命之徒,我既能算得准你的命,难道算不准自己的命吗?”
孟放更为骇然了,他很想再问下去,可是堂上里里外外的人都盯着他们,让他不由得按下了当下的冲动。
他四下望了望,随即态度急转,恭敬行礼,提高了些音量:“原来是故友,原来是故友。刚才大师说,今日是黄道吉日,可是却诸事不宜,这……要怎么解释呀?”
“今日确实是好日子,不过独独对于你们孟家,诸事不宜——我看这婚礼,还是不要办下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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