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多的包厢内,依然感到局促,包厢门每进来一个人,她都会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结果都不是周京泽。
失望写在她脸上。
许随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四十五,已经过去近一个小时了,他还会来吗?
她俯身拿起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下一秒,有人推门而入。盛南洲在一旁大喊:“你丫怎么现在才来。”
许随顺势抬眼,光影切过来,周京泽穿着黑色的T恤走进包厢,他唇角上带着血红的伤口,皮肤冷白,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显得整个人落拓又不羁。
“有点事。”周京泽轻笑一声。
周京泽虚虚地看了众人一眼,在碰到许随的眼神时也是不冷不淡地点了下头,然后走过来坐下。
沙发中间的人自动为他让出一个位置,大刘坐在旁边喝得醉醺醺的,看见周京泽脸上的伤口一愣,说话不经大脑:“哥们,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啊?”
众人噤声,周京泽把打火机和烟扔在桌上,俯身找了个叉子叉了块西瓜送进嘴里,语气懒洋洋的:“还能怎么,路上骑车磕到了呗。”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大刘拍着他的肩膀大笑。
今天包厢里来的人特别多,周京泽朋友多,又加上他们携家带口的,玩游戏的玩游戏,K歌的K歌,包厢里好不热闹。
熟悉周京泽的人都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大好,气压低,所以盛南洲自觉地没去烦他,这倒给商务英语系的一姑娘给了可乘之机。
许随对她有点印象,长相妖冶,身材还好,叫刘丝锦,上次乐队比赛赢了聚会她也在。
周京泽今天心情不爽到了极点,没有任何表情窝在沙发上,开了一瓶XO,直接就想对瓶吹。
坐在一旁的刘丝锦伸手拦住,周京泽瞭起薄薄的眼皮睨她一眼,女生也不怵,笑吟吟地说:“你想喝死在这里吗?用酒杯。”
周京泽松了手,任她倾身过来往酒杯里倒酒。周京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侧脸线条沉默又冷峻。
许随坐在角落里,看着周京泽旁边坐的一个风情万种的女生,他在喝酒,偶尔刘丝锦朝他勾勾手指。
周京泽俯身倾听,唇角懒懒的,女生的长卷发扫到他的手臂,他没有推开,也没主动。
放浪形骸又暧昧。
许随暗暗握紧手掌,指甲陷进掌心的传来的痛感使她麻木,眼眶渐热,她收回视线,不想自虐地再看这一幕。
她起身,走到点歌机前面,点了一首歌,是薛凯琪的《奇洛李维斯回信》。
只要背对着他们,看不到就好了。
红色的霓虹闪过,许随握着话筒正打算唱歌,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
许随转身一看,胡茜西拉着她的手,凑到耳边:“随随,你出来一下。”
她只好把话筒放回架子上,跳下高脚椅,两人手拉着手,猫着腰从屏幕前经过,走了出去。
走廊上,胡茜西问她:“随啊,不是说好要表白的吗?怎么没动静了。”
许随垂下眼睫,吸了一口气:“他……旁边坐着别人。”
胡茜西瞬间明白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害,你不知道我舅舅,真要喜欢那女的话他早上手了,他心情不好的话就那个死人样,谁都能跟他搭上两句话,下一秒踩到他雷的话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
“倒是刘丝锦一直往上贴着我舅舅,你再不上,那女的都要趴他身上了,跟只蜘蛛精一样。”胡茜西语气愤然。
“不要怕,随随,你不试一下的话永远不知道答案,万一呢?”胡茜西鼓励道。
许随沉默半晌,最终点头:“好。”
两人重新回去,许随坐回角落的位置,她双手搭在膝盖上,还是有点紧张,酒壮怂人胆,在震天响的包厢中,默默一口气豪饮了三杯酒。
那是她第一次喝酒。
网上说什么酒味很好,让人上瘾之类的话,许随一点也没体会到。第一口酒入喉,许随辣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盛南洲恰好坐在一边,注意到了她的反常,关切地问道:“许妹妹,你没事吧?”
许随摇摇头,伸手将唇角的啤酒泡沫擦去,站起身,把手插进口袋里捏着信的一角,在暧昧浮动的光线里走向周京泽。
周京泽正弯腰倒酒呢,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握着酒杯的手还夹着一根烟。一道纤细身影笼罩下来,挡住他眼前的视线。
“什么事儿?”周京泽抬头,挑了挑唇角。
许随看着他,声音有一丝紧张:“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周京泽愣了一秒,随机松开酒杯,抬手摁灭烟头就要起身,不料被刘丝锦拽住手臂,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娇媚但带着焦急: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说呀?”
刘丝锦早就注意到眼前这个女孩子了,干净斯文,乖巧,与这里的风月场所格格不入,却让她产生了危机感。
她故意喊得很大声,恰好有人切了一首歌,前奏是漫长的空白,只有一点余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向这边,整个包厢不自觉安静下来。
周京泽脸上的笑意敛去,他心情不好懒得说话不代表刘丝锦能以女朋友身份自居,他尊重女生不代表她可以这样来事。
他掀起眼皮看了刘丝锦一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眼神藏着警告,刘丝锦心里发凉,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周京泽起身打算跟许随出去,可许随兀自下定决心,不想给自己留后路似的,忽然挡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路。
在十多人的见证下,许随站在昏暗的包厢里,周京泽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需要仰头两人的视线才能对得上。
周围的人察觉到氛围的不对劲,都自觉地静下来,有机灵的男生尖叫了一声。许随一颗心毫无节奏地跳着,紧张又说不出一句话来。
刚好许随点的歌顺过来,无人唱,只有薛凯琪唱歌的声音在包厢里回荡,她的声音坚定又带着点涩味:
天天写封封写满六百句的我爱你
写了十年从未觉得太乏味
继续被动来做普通的大众
实在没有用情愿不怕面红
顽强地进攻争取那认同
如朝朝代代每个不朽烈士奋勇
明知我们隔着个太空
仍然将爱慕天天入进信封
许随的右手插进口袋里,里面的信被她捏得变形,边角都烂了,明明不敢看他,仍逼自自己直视他,她黑漆漆的眼睫颤了颤,嗓音有点抖:
“周京泽,我……喜欢你。”
终于说出来了,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尖叫和男男女女大喊地“在一起!在一起!”。许随说完以后迅速移开眼,不敢再看他,把手重新擦进口袋里,胡乱地找那封信。
周京泽错愕了一下,随即漫不经心地挑了挑唇角,声音是一如既往地好听:
“不好意思啊,你太乖了。”
他说得很小声,应该是照顾到许随作为女孩子的自尊,周围人没听到周京泽的声音,还在那起哄。
周京泽单手插着裤袋,掀起薄薄的眼皮看了瞎几把起哄的人一眼,周围自觉噤声。
意料之内的答案,许随松开紧握着信的手,垂下眼,只觉得眼酸,还好没把那封信拿来。
是啊,她永远不是周京泽的偏好。
许随穿着白色吊带裙,露出白皙的肩膀,即使化了点妆,依然是素淡,清纯那一挂。即便喝酒,也是会把自己喝得呛出眼泪的那种人。
她乖巧,安静,常常陷于人群中被淹没。像一张白纸,安分的同时,又渴望冒险,可许随做过最大胆的事也只是背着家长打游戏和坚持学架子鼓。
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希望家人身体健康,自己能好好生活。
周京泽,放荡,反叛且自由,常常做冒险的事,蹦极,赛车,在大峡谷跳伞,希望在某一天死去的时候,恰好能看见日落大道。
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周京泽低头看着许随红着眼又努力不让自己哭的样子有一瞬间失神,拒绝别人是常事,可面对她,他有点不知所措和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他垂在裤缝修长的指尖动了动,想伸手帮她擦泪。
忽然,周京泽不经意地往外一瞥,瞥见包厢门外的某个身影,恨意几乎是在一瞬间涌上来,他舌尖低着下颚笑,话锋一转:
“但是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