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紧了拳头想。
他的愤怒在体内腾腾地烧着,几乎要把眼睛烧红——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股来势汹汹的怒气从何而来。
他用力踢开了挡在脚下的半块墙体,正准备继续朝前走,却扫到十米开外,地上的两个交叠在一起的黑影。
——在那座矮楼的墙根!
杨煊沉着脸朝那两个暧昧的影子走过去,灰蒙蒙的天色一片混沌,可是却一点也不妨碍他看清那两个人的动作。
他看到那人压着他弟弟贴在墙上,头像是伏在他的肩膀上,不难从那微微摆动的幅度猜出他在做什么。
他看不清汤君赫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僵硬着身体,一动也不动,任凭那人对他做出这些恶心的动作。
——妈的,跑到这个像坟地一样的荒郊野岭上床吗?杨煊身体内的怒火烧得更旺,他打算走近那两个人,先把周林抡在地上,狠狠地揍一顿,再把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揍一顿,然后把他拽到他那个小三妈妈面前,看看他生出了一个什么儿子!
还有五六米的距离,杨煊离那两个黑影更近了一些。
——不对,不是在上床。
杨煊看到那个抖着胳膊下面,缓慢地伸出了一个尖锐的物体,在远处昏暗的工地灯的映照下,拉长的影子显得触目惊心。
操,他妈的伪造正当防卫现场!
杨煊从没跑得这么快过,当他出现在那面墙的墙角的时候,那个尖锐的物体只往下伸出了不到一厘米。
精虫上脑的周林完全沉浸在即将得手的兴奋之中,对于靠过来的杨煊浑然不觉。
在他露出发黄的牙齿,想对着汤君赫的脖颈咬下去的时候,他的喉咙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扼住了。
周林发出一声闷哼,惊惶地回头看过去。可那只手臂牢牢地勒着他的脖子,让他完全无法动弹。
“你在做什么?”他听到头顶传来的声音,那声音刻意压着怒火,被寂静的周遭衬托地格外阴沉。
周林的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可那只勒在他脖子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他的面部痛苦地狰狞着,额角青筋暴起,脸色涨得发红,四肢无力地挣动着。
差一口气就要昏过去的时候,杨煊松开了胳膊,揪着他的前胸领口,用力把他的两脚提离地面,然后狠狠地朝后推了一把,把周林推到了两三米外的地面上。
周林狼狈地跌倒在地上,后背着地,一边大口地呼吸着咳嗽着,一边挣扎着要站起来。
杨煊朝他走过去,抬脚朝他的腰上踹了一下,把即将爬起来的周林踹得又在地上滚了两圈。
周林侧躺在地上,看清了杨煊的样子——是那个少年!他看到杨煊沉着脸,看起来狠厉决绝,阴鸷的眼神被昏黑的天色衬得十分可怖。
他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杨煊说:“你不是……”
杨煊抬脚踩住了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是什么?”
不是他哥哥,周林还没说出这句话,就痛呼出声——杨煊踩着他的肩膀,半蹲下来看着他:“为什么来这里?”
周林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指向不远处靠墙而立的汤君赫:“跟、跟着他来的……”
“为什么跟着他?”杨煊接着问。
“我、我……”周林支吾着,胆小懦弱的天性在力量差距面前显露无疑,“他、他让我跟来的……”
他把责任推到汤君赫身上,伸手扳着自己肩膀,企图从杨煊的脚下挣脱出来。
汤君赫侧过头看着这一幕,表情几乎是有些麻木的,听到周林这样说,他丝毫没想争辩一句,整个人还沉浸在几分钟前的紧张情绪里。
杨煊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他揪着周林的领口,把他按到墙上,然后一手扼着他的喉咙,狠命地抬腿顶了几下他的肚子。
周林捂着肚子蜷缩起来,在杨煊放开他的那一刻,疼得蹲在了墙角。
杨煊又抬脚踹了一下他的身侧:“滚远点。”
周林被他踹倒,一手撑着地面,如蒙大赦似的,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片拆迁区。
没等周林走远,杨煊又转过身,朝汤君赫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汤君赫觉得他从没真正认识过杨煊。他见过他深情款款弹着吉他的样子,见过他漫不经心吞云吐雾的样子,见过他玩味地笑着的模样,也见过他冷着脸威胁自己的模样。可他没见过这样的杨煊,沉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间距很近的眉眼看上去有几分狠厉的影子。
汤君赫觉得自己完蛋了。他把小时候的那个汤君赫完全毁掉了,他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杨煊不会承认自己是他弟弟了。
可他却无从辩驳——下载GV的那个人是自己,想着杨煊梦遗的那个人是自己,试图杀死周林的那个人也是自己。他无路可退了。
他不知道跟周林谈恋爱和企图杀死周林这两件事哪一件说出来更光彩一些,前者令人作呕,后者令人惊惧,可他别无他选。
他握着那把已经缩回袖口的刀,微微仰着下颌,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杨煊。
杨煊把他抵在墙上,看着他的眼睛问:“为什么带他来这里?”
汤君赫避无可避地躲开自己的眼神,他认输了,他无法克制自己对杨煊的欲`望——他没把周林杀死,也没把自己对杨煊的欲`望杀死,他觉得自己肮脏极了,他自暴自弃般地偏过头,轻声说:“带到这里,还能做什么?”
杨煊看着他,看着他额角亮晶晶的冷汗,接着沉声问:“那人是谁?”
汤君赫垂下眼神,说:“你觉得呢?”
杨煊的心底蹿上来一阵暴躁,他觉得自己身体内的怒火全都变为了暴躁因子,在他的胸口上窜下跳,让他恨不能使出一切手段,逼迫着眼前的汤君赫说出实话。
他捏着汤君赫的下巴,逼着他看自己,汤君赫转过脸来,却不看他,固执地闭上眼睛。
他的睫毛轻颤着,微微上翘着,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杨煊一下子心软了,他的暴躁瞬间被这两片颤动的睫毛抚平了。
他偏过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头看着他们叠在地上的影子,思考着什么。然后他看到汤君赫的胳膊,袖口处露出的刀尖已经收了回去,可是那只胳膊还是在微微颤抖。
他伸手握住汤君赫的右手手腕,然后缓缓挪向下面,手从那个宽宽大大的袖口伸进去。
避开锋利的刀尖,他温热的掌心碰到汤君赫那只紧攥着刀柄的拳头。
六月闷热的天气里,那个拳头僵硬着、冰冷着,像极了一团坚硬的冰块。他继而感觉面前的身体绷紧着,像是不知道如何放松下来似的。
他伸手握住了那个拳头,用温热的手心包裹着它,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松手。”
那只拳头执拗地握着,在他的手心里不住地颤抖,跟那两片漆黑的睫毛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完全降落下来,温热的手心把那只冰块般的拳头捂暖了,也捂化了,杨煊又开了口,几乎是有些温柔地说:“没事了,把它给我。”
远处传来一声急厉的刹车声响,汤君赫前一秒还攥紧的拳头突然颓然地松开了,那把刀倏然掉了下来,刀柄落到杨煊手里。
绷紧的身体一瞬间脱了力,他整个人贴着墙往下滑,然后被杨煊握着胳膊,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