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申请年假得先过薛远山这一关,再跟科室提交申请,汤君赫去年就没休过年假,本以为今年会顺利申请下来,没想到在第一关就碰了壁。
“不准休。”薛远山二话不说地驳回他的请求。
要是放在往常,汤君赫从不为休假的事情争论半句,但这次他却罕见地有些坚持:“薛老师,我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
薛远山皱眉道:“那这两天就少做两台,把不打紧的择期手术往后推推,非得休年假?”
汤君赫不松口。
“科里现在新老交替,病人又多,正是用人的时候,你现在休年假,这不是打我的脸么?”薛远山面色不佳地说完,沉默了片刻又道,“你尽可以去休你的年假,我没什么异议,但回来之后我不会再带你上手术台。”
薛远山是汤君赫的博士生导师,汤君赫临床八年博士毕业,第一台手术就是跟着他做的。要不是薛远山的有心栽培,汤君赫自知自己现在不可能有这么多独立主刀的机会,汤小年也不会得到医院的资源优待,他是不可能忽视这份知遇之恩的。
休年假这事儿就这么不了了之。薛远山虽然当时撂下狠话,事后倒并没有再提起,第二天就带着汤君赫上了一台双肺移植手术。
做完手术已是傍晚,汤君赫换了衣服,摘了口罩透气,两只手伸到白大褂的口袋里,独自朝办公室走。自打在手术台上看到杨煊的那晚,他连续三天失眠,精力几乎耗到极限。
杨煊的身体状况恢复良好,已经被转到胸外的普通病房。病房外面站着几个人,肩上扛着单反和摄像机,正围着一个护士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护士一闪眼看到汤君赫,扭过头,苦着脸向他求救:“汤医生,他们非要采访病人……”
汤君赫还没来得及开口,几个记者很快转移了目标,凑过来将他围住,其中一个男记者抢先说:“医生,我们就采访几分钟,大家现在都很关注这件事……”
另一个人接话道:“对啊,我们就是想采访一下这位见义勇为的英雄。”
“这要求不过分吧?”
汤君赫被涌到耳边的声音闹得头疼,冷淡地打断几个人道:“病人不同意采访?那医院只能尊重病人的决定。”
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突然说:“那医生,既然是你们医院的病人,我们采访一下你总行吧?”
“我也不接受采访。”汤君赫说完,侧身挤了出去,转头看向一旁傻站着的小护士,“小宋,你跟我过来一下。”
汤君赫朝楼道的另一头走了几步,停下来抬眼看了看那几个记者,又垂眼看着矮他一头的护士问:“病人不接受采访?”
“嗯……按说接受采访也没什么的,其实我也挺想看看采访的……”小护士撇嘴道。
“不接受采访就不要让他们进病房了。”
“我知道,他有朋友在里面看着的。”
“有朋友?”汤君赫有些意外,见护士点头,他想了想又说,“如果之后改变主意接受采访,你注意采访时长,不要让病人过度疲惫。”
“知道了汤医生。”护士点头应着。
汤君赫叮嘱完,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路过杨煊的病房时,那几个记者正举着相机对着窗户偷偷拍照。他忍不住顺着镜头的方向,朝窗户内看了一眼,果然,正如刚刚那个小护士所言,杨煊的病床边围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想来是特意过来照顾他的。
汤君赫的目光移到病床上,想看一眼杨煊,没想到恰在此时,杨煊也转头瞥过来,两道目光隔着玻璃撞上,汤君赫微怔一下,随即移开目光,低下头匆匆离开。
认出来了么?走了几步,汤君赫把口罩拿出来带在脸上,抄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攥起来,只是一眼,应该认不出来吧,毕竟已经过了十多年了,人的相貌是会发生改变的,而记忆也是会随着时间淡化的,更何况前面还站着那几个记者,或许挡住了自己也说不准,他自欺欺人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