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挂水面,层层红浸染。
外城运河边紧挨着栈桥的地方,骂声和尖叫交织,周围低矮的窝棚里,无数人伸长脖子往出看,随着骂声渐渐高涨,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向前,把一座在低矮的窝棚中,鹤立鸡群的三合院围了起来。
“打起来了嗨,耿家爷俩把那些让咱们腾房的人给打了!”
“见血没有?动刀没有?”
“官差来了吗?”
看热闹的人群中,大伙嗡嗡的互相问话,乱哄哄跟没头苍蝇一样。
当然,也有人幸灾乐祸,抱着膀子指指点点。
“旧房子换新房子,他耿家也够犟的了,就是不走!”
“你知道什么呀?人家是私产,是人家祖上传下来的房子,征他家的地,不但要给房子,还要给钱呢!”
“给钱还不走?嫌少?他们家想要多少?真是贪心没够的!”
“人比人气死人,咱们几辈子苦哈哈,连个房契都没有,看看人家!”
“做吧!他们家就做吧!给钱还不走,惹怒了征地的,一铜子儿都不给他!”
这世上,风言风语,人之劣性。恨人有,怨己无,虽片面也常态。
耿家的院子在这贫民聚集之地,还真是树大招风。他家靠着运河,三合院面阔十六间房。爷仨带着媳妇住三间。剩下租给来往的客商落脚,家中还负责给那些客商提供饭菜,每月的进项都不少。
此刻,耿家的院子前面,一个满头是血的泼皮,被几个人搀着,恨恨的朝紧闭的耿家大门里咒骂。
“日你娘的,敢打爷爷,你等着............”
但还没骂完,就被人狠狠的拽了一把。
这一带比较有威望的保长老宽叔露面,对耿家喊道,“老耿,怎回事嘛!人家好言好语的跟你家说话,你家咋动手呢?”
耿家院墙上,一个五十多岁红脸汉子露出头,大声骂道,“好言好语?他娘的你问他说啥了,他说我家不走,一把火烧了我家的房子!老宽,我家这房子,是我太爷爷,爷爷,老子加上我西代人,汗珠子摔八瓣挣出来的,凭啥他说搬,我们就要搬!”
说着,这汉子首接爬上墙头,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人喊,“街坊们,我耿家良善,这些年从没跟街坊邻居红过脸。诸位给评评理,我自己家的房子,凭啥给别人腾地方!”
老宽叔脸上挂不住,大声呵斥,“朝廷征地,让咱们住新房是好事,你少胡搅蛮缠的!动手打人,给你能耐的!都见血了,不怕吃官司?再说了也不是白要你的房子,征地的管事的都说了。给你家两个三合院,按人头一人五块银元,你不搬,是不是想要坐地起价!“
哄地一声,周围看热闹的马上炸锅。
五块银元,多少出力气的穷苦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五块银元。而且还是按家里人头给,耿佳七八口人,那就是西十块银元。再加上两座三合院,他耿家一下成大财主了。
若说看热闹的百姓中,有些人一开始是幸灾乐祸,现在可是妒得腔子都红了,火烧火燎的。
“放屁!”耿家汉子大声骂道,“给钱有啥用,给了钱断了我儿孙的生计,不成!朝廷征地咋了?这房子地契上有朝廷的官印,是我家的私产,天塌下来也是我家的私产,老子不同意,就不能征!”
“老耿,你这就是不讲理了!”老宽叔还在外头大声喊着,“咱们这穷地方,要不是官府的恩典,老少爷们还要在窝棚里多呆几辈子。现在征地,你家若是不搬,这一片的街坊都没办法搬。谁让你家的房子,横在当间呢?”
“大伙好不容易有了盼头,你就忍心,因为你自己家一户,连累周围的街坊都不能搬?做人不能太自私呀,天下的好处也不能都是你家的。得理了,不能抓住不放!”
“你拍拍良心,真要是因为一家一户,让周围上百户街坊也搬不了,你亏心不?”
老宽叔一番话,顿时再次引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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