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知道了,你去吧!”
苟宝随着王八耻出去,朱允熥闭目沉思。
有些事,过去就过去吧。既然己经藏起来,就不要再挖出来。自古以来,这深宫中就充满了这些腌臜之事,较真是较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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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苟宝拄着拐杖,跟在王八耻后面,缓缓出了乐志斋,走在花园的连廊之中。
“王总管!”苟宝忽然开口,“您说,殿下说了给杂家一个恩典,会给吗?”
王八耻笑笑,“老哥哥,殿下说过的话,没有不算数的,你就别担心了!”
苟宝点头,“殿下跟太子爷不一样,杂家以前伺候太子爷的时候,太子爷不管见了谁都是笑模样,性子像皇后。现在皇太孙殿下,则是绷着脸,像极了皇上!”
“老哥哥,这话不能乱说!”王八耻皱眉道,“咱们是做奴婢的,不能乱说话!”
“今日,杂家己经说了!”苟宝苦笑,说着叹道,“当年太子爷慈悲,留杂家一条狗命到现在,活了这么些年,知足了!”
王八耻皱眉,看向苟宝的神色不善。
“你比杂家命好,这么年轻就当了东宫的首领太监,日后就是这宫里的大管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年杂家伺候太子读书的时候,也这么奢望过,可杂家命不好,哎!没这个命!”
听他絮絮叨叨,王八耻心中一软。
太监在主子眼中不是人,可也是人。是人就都有功利向上之心,人活一场,谁不愿意活得有尊严一点呢?
尤其是太监,若在这宫里不能往上爬,最后到老了,可能还没苟宝这样的下场。起码,人家还有个吃饭睡觉的地儿。
“老哥哥比说了,留神脚下,杂家把你送回去!”王八耻道。
“不用了,杂家自己走,认得路!”
苟宝拒绝了王八耻,艰难的缓缓前行。刚出了御花园,就见湖边的凉亭里,坐着一个人,似乎在等他。
那人也面容苍老,但举手投足可不是他这个落魄太监能比的。那人坐在凉亭里,手边的石桌上,还摆着一壶酒,几个小菜。
“朴大哥!”苟宝拄拐过去,淡淡的说道。
“有些日子没见了,你身子还好?”那人,正是老爷子身边的朴不成。
“您也看见了,不成了!”苟宝晃晃手里的拐杖,笑道,“有今天没明天!”
“有年头没跟你一块喝酒了,过来喝几盅!”朴不成坐着笑道,“都是你爱吃的小菜,肉皮冻,驴肉闷子,正好下酒!”
苟宝笑笑,皱纹堆叠,佝偻着走过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塞嘴里一块驴肉闷子。
朴不成也没说话,默默的再给他满上。
“还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准备!”朴不成淡淡的说道。
“吃不动了,不吃了,也不敢吃了!”苟宝叹息一声,“都说人死了,还要拉屎的。咱可不想到时候,人死了还拉一裤子!”
朴不成点点头,“是,你是爱干净的人!当年,咱们老哥几个,就你最干净。不然娘娘也不会,选你去太子身边伺候读书!”
“可惜呀,太子爷死的太早了!”苟宝忽然落泪。
朴不成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半晌之后又开口,“太子走了,但其他主子还在!”
“是我糊涂了,说错话!”苟宝擦下眼泪,笑道,“方才,殿下给了我一个恩典,让我有个安身的地方!”
朴不成道,“南城中官寺,挨着庙里的菜园子,有块干净又清净的地方!”
“那挺好!”苟宝笑出声,“我小时候,最爱跟着我娘,在菜园子里忙活!”说着,拿着酒壶首接灌在嘴里。
随后,空的酒壶慢慢放在桌上。
苟宝用袖子擦去桌上的污渍,又擦擦嘴,擦擦脸,丢了拐杖,晃荡着走到湖边。
“朴大哥,再会!”
“哎,慢走!”
噗通,苟宝从连廊上,首接翻身掉入湖中,泛起阵阵浪花。
夜色下平静的水面,在刹那间翻涌之后,再次恢复平静。
朴不成扶着腰慢慢起身,对远处的阴影勾勾手指,“天亮之前捞出来!”随后,边走边道,“明天叫人把湖里的水抽走,然后引活水进来。小殿下,往日最喜欢看里面的金鱼,水脏了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