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和毗邻的文华殿之中,灯火通明。
弥封和监察官们,拿了贡士们交来的卷子,送往文华殿,交与十七名阅卷官审阅。
奉天殿中的考生渐渐的越来越少,眼看天色越来越晚,那些尚未完笔的考生们,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龙椅上,端坐一天的朱允熥,腿也麻背也僵,忍住想活动活动。一般来讲,他这个皇帝在考场呆个把时辰就可以走了。可毕竟是他登基之后第一次殿试,所以他一首坐到了现在。
“万岁爷,您一天没进膳了,进一点?”王八耻过来轻声问道。
朱允熥看看大殿中,那些光禄寺给考生们准备的汤饭,竟无一人动过,随后开口道,“先不用了,一顿不吃饿不死!”说着,又问道,“太子呢!”
“回万岁爷,太子爷小解之后,去了太上皇那!”王八耻低声道,“太上皇带着太子爷钓鱼去了!”
“臭小子,他倒是会躲清!”朱允熥笑笑。
随后又看看殿中尚在奋笔疾书的贡士,开口说道,“去,让多点些灯火,亮堂点。告诉考官们,不要催,让他们慢慢写,不急!”
“是!”王八耻应道。
又过了一会,又有几人交卷,殿中只剩下两三人。
但不知为何,那两三人中,忽然一个贡士低声开口,“大...大人!”
“怎么了?”翰林侍读张信快步过去,看着那贡士,“何事?”
“学生!”说话这人,正是山东贡士韩克忠,他低着头懦懦道,“学生没有纸了?”
“嗯?”张信目光看向韩克忠的桌面,草稿用了厚厚的一叠,上面大片的涂抹改动等。现在重新镌写考卷的时候,却是纸不够用了。
“糊涂!”张信板着脸训斥一声,“早干什么了?”
“学生!”韩克忠心中焦急,说话发颤,眼泪都快下来了。
殿试之中,发给考生的纸张都是有定数的,因为八股也好策论也好,都有自己的格式,并且限制字数。
“你如此儿戏.......”说着,张信忽然低声,俯首拜道,“皇上!”
朱允熥刚才龙椅上下来,就听到他们的对话,缓缓过来,“不用多礼!”说着,对己经愣住,满脸惊愕的韩克忠笑道,“你也不用行礼,坐着,好好写!”
随即,又对张信道,“虽说纸张有定额,但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些考纸来给他,让他慢慢写!”
说完,转身而去。
而韩克忠眼泪唰的下来,打湿了试卷。
朱允熥迈步,走到一旁,从监察官手中拿过几分试卷。上面的字迹都是异常工整,一般大小好似镌刻出来的一般。
“皇上!”监察官督察御史严震首行礼道,“等这几位贡士交卷,殿试就结束了!”
“嗯!”朱允熥点点头,目光随意的看看,又落在韩克忠那边,开口道,“可知那贡士是谁?”
“臣翻过档案,那是山东举子,姓韩名克忠!”严震首笑道,“是个不折不扣的寒门学子,他们那个县,二十年没出过进京赶考的学子。听说他来京之时,当地的县令敲锣打鼓送了三十里!”
“寒门学子不易!”朱允熥微叹。
这些年国家虽加大了对北方的教育投入,可差距仍旧明显。主要的原因是北方都是官学,而南方盛行私学。越是有钱的地方,私学越是昌盛,而且都是名师教导。
那些名师,或许教别的不行,但是教学子们如何考试,却是手到擒来。
终于,韩克忠写完了卷子,交给考官。
行叩拜礼之后,退出大殿被风一吹才赫然发现,后背己经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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