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似不太妥……”齐王妃的胞弟陆宏林率先开口了,陆家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齐王的庶长子,坐上这骁骑营副都统这个位子,从此压嫡子一头。
皇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韩淮君救驾有功,难道在爱卿的眼里,朕的性命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骁骑营副都统?”本来他也有些犹豫要不要把韩淮君推到这样的一个位子上去,但陆宏林的反对反而坚定了他的这个念头。为了齐王妃那一点谁都看得出来的小心思,就要阻拦他的旨意,他们还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
陆宏林的冷汗浸湿了背脊,连忙跪了下来,伏地道:“是臣多言了,望陛下恕罪!”
“还有谁想说些什么吗?”皇帝环顾四周,目如寒光,声如雷霆,一股滔天的帝王之威让所有人都噤声,再不敢多言。
“怀仁,去把韩淮君宣来。”
皇帝身边的刘公公赶紧亲自跑了一趟,不多时,韩淮君便进了营帐,周围带着压抑和古怪的气息,让他略感疑惑。
但韩淮君面无异色,上前行礼,“参见皇上。”
“韩淮君听封。”皇帝意向坚定地说道,“朕今日封你为骁骑营副都统,以嘉奖你救驾之功,望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韩淮君一怔,虽有着救驾之功,他知道皇帝必会有所嘉奖,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封赏。
韩淮君呆住了,一贯冷静无波的脸上现出了一丝诧异,直到刘公公提醒,这才回过神来,重重地嗑下了头。
“臣韩淮君,遵旨!”
韩淮君的双手在体侧微微地颤抖,再也无法维持自己的平静,这一刻,他很明白,自己的命运,将就此改变!
被封赏的是自己的儿子,齐王自然也上前几步,跟着拜谢君恩,心里想着:君哥儿是庶子,将来自己老去,君哥儿最多也就得个小小的爵位,指不定从此还要看宗人府的脸色过日子,如今可好了,君哥儿年纪轻轻就被封为骁骑营副都统,将来的升迁指日可待。
皇帝既然封赏了韩淮君,自然也不能漏掉萧奕。可该如何封赏萧奕,连皇帝自己都有些伤脑筋。虽然没有明言,但众所周知,萧奕是镇南王留在王都中的质子,若让他得了实权,这完全违背了自己的本意!
可是,这奕哥儿确实是个好孩子,今日若非他挺身相救,自己恐怕难逃一劫。
削弱镇南王府的兵权势在必行,与其和镇南王府硬碰硬,或许让下一代的镇南王主动交出兵权会更妥贴。而且,既然奕哥儿如此真诚待他,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了那个孩子。
沉吟半晌,皇帝开口了,“至于萧奕,朕就特封其为五城兵马司东城副指挥使。”
群臣皆是一片哗然,可是有刚刚韩淮君的例子在先,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率先开口说些什么。
一个骁骑营副都统,一个五城兵马司东城副指挥使,偏偏又都是这般年纪,朝中的风向莫非是要变了?
就在群臣们大惑不解之际,皇后正在自己的营帐里召见了南宫玥,询问皇帝遇险时的经过。
南宫玥脸色苍白,惶惶不安地说道:“皇后娘娘,您不知道,当时可险了,一只黑熊就这么突然从皇上身后蹿了出来……”
随着南宫玥的叙述,皇后一阵胆战心惊,她足以想象到当时的情景该有多么危急……一个闪失,皇帝就有可能……
尽管这些年来,皇后对皇帝早已心冷,可毕竟是结发夫妻,在皇帝危难之时,她还是真心不希望他有事。更何况小五年纪还小,皇帝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让刚刚才病体初愈的小五要如何应对那些虎视耽耽的兄弟和心机深沉的朝臣呢……
幸好,皇帝没事。
这一刻,皇后无比的感激萧奕和韩淮君。
皇后轻呼了一口气,抬眼见南宫玥的眼中仍残存的惊惶之意,知道她今日定也是受了惊吓,便温言安慰了一番,又早早地让她回去休息。
走出皇后的营帐,南宫玥这才掩去脸上的恐慌,她望向萧奕帐子所在的方向,心里对他的伤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而她的担心也成了实事,这天深夜,便有宫女匆匆来报说,萧奕高烧不退,太医们全都束手无策,想让她过去看看。
南宫玥本就没有睡着,这一下,所有的睡意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身为医者,她自然知道重伤后高烧不退代表了什么,这可是非常凶险的!
混蛋萧奕,装装样子就行了,非要去逞强!
南宫玥匆匆换上衣裳,带上意梅,随着带路的小宫女,来到了萧奕的帐子。
帐内灯火通明,太医们正焦急万分,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该用什么药。
见南宫玥进来,太医院院判吴太医向她行了一礼后,苦笑着说道:“县主,老夫对此实在无能为力了!”在、萧奕高烧不退,他们又束手无策之际,是吴院判提议去请南宫玥过来,“请县主勿怪老夫扰人清梦。”
“院判大人,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南宫玥连忙说道,“救人乃医者的本份,也是天性。您找我是为了救人,何来责怪一说?”
“那就有劳县主了。”吴院判也不再多说什么,退开一步,让南宫玥上前为他诊治。
南宫玥诊了脉,萧奕脉象虚浮,中气不足,确是非常凶险。
南宫玥迟疑了一下,说道:“院判大人,能让我看看你们开的药方吗?”
“当然。”吴院判取来方子,递了过去,“县主请看。”
南宫玥接过药方,仔细地看完后,斟酌了一下,在一旁的条案上,用毛笔删掉了三味药,又另外添上了一味冬凌草和一味蛇莓,都比常用的量添了三分。
写完后,她把药方递给了吴院判,说道:“院判大人请看,这样是否可行。”
吴院判接过药,细细地思量了一番,不由赞道:“妙,真是妙!县主这一删改实在是让老夫眼睛一亮……”一边说着,他也不浪费时间,立刻让药童下去煎药。
“您过奖了。”南宫玥不喜不傲,福了福身,走到萧奕榻前,先用银针替他稳住病情,待到药好后,又让守在边上的小厮竹子细心地喂入了他的口中。
喝下药后,萧奕的状况稳定了下来,到了后半夜,体温终于渐渐降了下来。
南宫玥见状又为了他诊了次脉,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已经没事了。”
南宫玥站了起来,向同样守在帐子里的太医们说道:“各位也辛苦了,都回去休息一下吧。世子的病情或许还会再反复,接下来还需要各位多多费心才是。我晚上多少也睡过一会儿,就由我留在这里看着。”
依理,南宫玥这样一个姑娘家不该还待在萧奕的帐子里,但是现在,她是医者,以医者身份而为,任谁也说不出半点儿不对来。
吴太医沉吟了片刻,点头应道:“那就有劳县主了。”说着,他便吩咐太医们先回去休息两个时辰再过来。
等太医们都走了,南宫玥回到萧奕的榻前坐下,
萧奕的身边侍候的就只有竹子一人,竹子怎么也不肯休息,他似是吓到了,就这么眼巴巴地盯着萧奕,就连眼睛都不敢眨。
帐中灯火通明,南宫玥看着萧奕因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心中十分后怕。
她还是过于狂妄了,自以为多了一世的经历就可以掌控一切,却不知这世间还是有许多变数不受控制的……就如同这次,萧奕险些命丧熊掌!
南宫玥轻声开口,喃喃自语说道:“是我的错,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萧奕干涸泛白的嘴唇动了动,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南宫玥的话。
南宫玥守了整整一夜,当到黎明的第一缕晨光出现时,萧奕终于睁开了双眼。
“三姑娘,”意梅高兴地说道,“世子爷醒了。”
南宫玥见状也不由浮现起了一丝微笑,从怀里取出银针,仔细地为他行针。
萧奕昏昏沉沉的,但还是看清了面前的南宫玥,咧嘴就笑了起来。
这是在做梦吗?萧奕的脑子还糊里糊涂的,心想这个梦真不错,只是,为什么臭丫头在梦里还板着张脸呢。
想到什么,他就直接说出口了,嘟囔着说道:“……臭丫头,你板着脸的样子,也很好看……”
南宫玥的耳尖不由红了,恼羞成怒地把手中的银针狠狠地扎了下去。
“啊——”
这一下,萧奕彻底清醒了,他呆呆地眨眨眼睛,说道:“臭丫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南宫玥没理他,直到行针完毕,这才瞥了他一眼说道:“还不是因为某人身手太差,受了重伤,高烧不退。害得我只能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
“世子爷,您终于醒了。”竹子哭丧着脸地扑了过来,“这一天一夜的可担心死我了,还好,县主医术高超,又守你一夜……”
竹子还说了什么,萧奕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萧奕的脑里只回荡着一句话:县主守了你一夜……
萧奕的心情大好,觉得自己这一次真没白白挨这一爪子。这心里一高兴,人就马上精神了几分。不过他还是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南宫玥道:“臭丫头,我这身上可真疼啊,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快点好起来吗?”
南宫玥气鼓鼓地瞪着他,没好气地说道:“知道会疼,你还逞能?”
萧奕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没办法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总得要兵行险着,博一下。”在黑熊出现的那一刻,萧奕便明白了南宫玥的用意,他自己可以不在乎荣辱得失,但南宫玥好不容易才为他寻来这个良机,他绝对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
仅仅只是救驾还不够,得让皇帝亲眼看到自己付出了什么,他才会记得。
所以,萧奕才会决定以身涉险。
南宫玥并不知道萧奕真正的想法,只是不由的想起了他目的处境,近的,皇帝提防他;远的,南疆的镇南王不在意他。如果他再不为自己争取一些筹码,他只会随着皇帝和镇南王之间的矛盾加深而变得越来越无处落足……
所以,前世他最终才会逃离王都,并和镇南王断绝一切往来,直到杀入镇南王府……
想到这里,南宫玥的心情有些灰暗,她垂下了眼帘,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只能话锋一转问道:“你有没有好奇我是怎么知道那里有熊?”从他醒来到现在,都没有问过一句。
萧奕无所谓的耸耸肩旁,这个动作扯到了伤口,他顿时痛的有些呲牙咧嘴。
南宫玥忙按住他,说道:“让你别乱动!过一会儿,我再替你行针止痛。”
“没事!”萧奕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脸上又是一惯的笑容,说道,“你能随手取几种花粉引来蜜蜂,一个方子便能引来老鼠和猫,现在就算能引来熊,也没有什么稀罕的。”萧奕回答得一本正经,好像他说的就是事实。
南宫玥微微一怔,萧奕的眼中看不出半点对她的怀疑,有的只是理所当然。
无论这个借口是不是靠谱,在萧奕的心里,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南宫玥笑了,两世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无条件的相信自己,这种感觉,好像还挺不错的!
南宫玥取下了他身上的银针,又再度行针替他止痛。做完这一切后,药也熬好了,南宫玥不顾他可怜巴巴的盯着自己的目光,吩咐竹子喂给他喝。
萧奕不甘不愿地喝完了药,南宫玥替他诊了次脉,并说道:“没事了……只是接下来需要好好休息一阵子。”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守在帐外的小宫女掀开帐门,吴院判带着一众太医到了。
见萧奕已经醒了过来,太医们全都松了口气,看向南宫玥的目光中,又添上了一份敬意。
达者为师!年龄什么的,其实并不重要。
萧奕在休养了三日后,伤情终于稳定了下来,于是,早已无心继续春猎皇帝便下令起驾回宫。
一路颠簸劳顿,与来时一样,用了两日才回到王都。
为了迎接皇帝的銮驾,所有留守王都的三品及以上文武大臣皆是出城接驾,场面颇为隆重。
众大臣随着皇帝銮驾至宫门,而南宫玥则坐着自己的朱轮马车回到了南宫府。
去荣安堂向苏氏请安后,南宫玥迫不及待地回到了林氏的浅云院。得知她要回来的消息,林氏和南宫昕早早就在院中候着了。
“玥姐儿!”
“妹妹!”
林氏一见南宫玥,便是上下一番打量,明明才分别几日,对于一个牵挂女儿的母亲来说,就好像过了几年一样。直到确认南宫玥好端端的,完好无损,她才松了口气,少见地斥道:“你这孩子,不是和你说了吗?不要骑马,不要去危险的地方,怎么就不听呢?”这皇帝险些被黑熊所伤之事短短时日就已传遍了王都。
南宫玥不由一阵心虚,她的确是没把林氏的话放在心上,只顾想着法子完成自己的计划了。说起来,这事办得的确很是不妥当,甚至差点让萧奕丢了性命,她想想就后悔不已……
南宫玥一脸内疚地说道:“娘亲,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林氏一阵心酸,父母担心儿女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这一年来,女儿处事周到,事事周全,可以说,就没做过一件让她担心的事。没想到,一旦出事,就是这么一件差点要人命的事,让她忧心不已。
到底还是个孩子,林氏心里叹了口气。
南宫昕担忧地围着南宫玥打转:“妹妹,听说你遇到熊了,那熊大不大,可不可怕,有没有咬到你?”
“哥哥,我没事。”南宫玥一边挽着林氏的手臂向前走,一边回答南宫昕的话,“那熊很大,很可怕,不过没有咬到我,我一点都没受伤。”
“那就好。”南宫昕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我听说你们遇到熊了,可担心死我了。”
“哥哥别担心,我这不是没事吗?那熊啊,虽然可怕,但是侍卫们武艺高强,那熊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南宫玥边走边说起了当时的情况,不过为了不吓到母亲和兄长,她尽量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
·可饶是如此,南宫昕还是惊呼了好几声:“那,那个镇南王世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没事,他的伤很快就会好的。”南宫玥笑着安慰道。
“哦,那就好,他居然跑到陛下面前挡熊,可真勇敢!还有那齐王府的大公子好厉害啊,神箭手啊,要是我也有这么厉害的本事就好了。”南宫昕不由露出向往之色。
南宫玥眉眼含笑,鼓励道:“哥哥若是想学,可以请人教你。”
南宫昕一双眼睛亮了亮,忙不迭问道:“真的吗?”可是,随之他又黯然地道,“还是算了吧,祖母不会答应的。”
“哥哥,别担心,会有办法的。”南宫玥笑着安慰他。
南宫府的确没人学习骑射,但这并不代表以后不能!
南宫昕一脸信任地看着南宫玥,在他的心里,妹妹是很厉害的,她说会有办法,那就一定会办法的。
南宫玥带着南宫昕去看了自己带回来给他的小兔子,没多久,南宫穆就来了。一家四口就围场的事又闲聊了一番……一直用过晚膳后,南宫玥才回了墨竹院。
沐浴之后,南宫玥嘴角含笑地把前来求抚摸的小白抱在腿上,这才有空招来鹊儿,询问她不在的这几日,南宫府发生了些什么事。
鹊儿叽叽喳喳地说了府里一大堆家长里短、流水账一般的琐事。
南宫玥听得哭笑不得,鹊儿还真不愧“鹊儿”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能说了。不过,她还是耐心的听着,往往从这些小事里,也能判断出府中的风向。
“对了,三姑娘,还有一件事!”鹊儿神色愤愤地说道,“您不知道那苏表姑娘有多可恨。您不在的日子,她天天去找二夫人,说是聊天,但偏偏每次都偶遇到二老爷!”
南宫玥眼神一冷,适才的好心情完全消失了。
鹊儿瞧了瞧她的脸色,又补充道:“不过,二老爷好似也察觉到了,这几日都晚了近一个时辰才回房,以回避苏表姑娘。”
南宫玥面色舒缓了下来,不管苏卿萍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看来爹爹似乎对她并不在意……这样就好办多了。
南宫玥的手无意识地摸着小白,只是这苏卿萍,实在是太碍眼了。
还是尽快把她解决掉,以免夜长梦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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