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草（二）

    她见过京中的贵女们为了保持身材，从不敢吃饱，每顿只吃一点点，身材削瘦如柴，一阵风就可以吹倒。

    桑桑认为那些人就是有病，她是从苦地方出来的人，幼时见过村里人因为贫穷吃不上饭，喝不上药，被迫卖儿卖女。

    很不幸，她就是被家中卖掉的女儿，幼时的记忆不太深刻，但她记得清清楚楚，家中的弟弟被病痛折磨的面色蜡黄，为了保住唯一的男丁以便传宗接代，奶奶便以三两银子的价格将她卖给了人牙子。

    或许她们是真的被逼无奈，为了治孙子的病就不得不放弃掉一个女儿，但她们就是重男轻女，就是舍弃了她。

    桑桑又觉得好笑，如果幼弟知道他治病的钱是卖姐姐得来的，那药他喝得下去吗？

    他会不会很内疚？

    柳生，我的弟弟，你还记得曾经有一个二姐，带着你下河过鱼，上山捡核桃？

    可她似乎又不太恨她们，如果不是奶奶卖掉她，她也不会被小姐看中，转而进了安南侯府。

    而且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在小姐的照拂下，她可以读书学武，吃饱喝暖，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生活。

    所以她恨的是当位者的不理朝堂，不关民生，恨的是当官者的欺上瞒下，尸位素餐。如果百姓都可以病有所医，不愁吃喝，又怎么会拿儿女换取微薄的治病钱？

    所以她对京中贵女追求削瘦的风气很是无语，还好她家小姐是个爱吃饭的好姑娘，从不追求杨柳细腰，只管自己吃饱喝足。

    “桑桑，你怎么发呆了？”齐玥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眉眼之间都写满了饱饭的愉悦。

    桑桑吸一口气，摇头失笑道：“奴婢没有想什么，只是在想小姐长大后的生活，在想小姐以后真的会从军入伍吗？”

    “那个时候，小姐可千万不能丢下奴婢，奴婢和小姐一起跟随楚夫子练武，为的就是保护小姐不受伤害，军中人多遭杂，明箭易躲，暗箭难防，到时候奴婢还可以帮小姐挡箭呢！”

    “傻姑娘……”齐玥有些无奈：“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你总不可能陪我一辈子吧。”

    “奴婢的命是小姐给的。”桑桑脸色忽而严肃，怕齐玥不信她的忠心，坚定道：“当年奴婢曾发誓，谁给我饭吃，我就把命给谁。奴婢吃了小姐这么多年饭，命早就是小姐的。”

    桑桑的这句话让齐玥想起了上辈子，若不是桑桑拿娇弱之躯替她抵挡马贼，她也没有时间自戕。

    上辈子她们都太弱小，没有权势，没有武功，被亲近之人放弃后，一无所有，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所以这辈子，她们要一起强大，一起面对世间风雨，命运不公。

    齐玥拉起桑桑的手，轻轻摇晃，道：“桑桑，你是我的朋友，陪我一辈子的朋友。”

    两人说完贴心话，天色已是大亮，东方露出了红日，是个好天儿。

    齐玥出了房门，准备去和楚昭汇合，脸上挂满了春风般的笑容，心中想的却是：成败在此一举，今日之事，是亲哥亲娘亲爹在向她招手的号角，是困苦惨淡的昨日在挥手告别。

    没想到刚一出房门，就看见院子中站着一个坚毅的身影，齐玥热情问候道：“夫子，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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