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帝修返身回了九阁之巅,缓步踏进宫门,一袭白衣曳地,清俊容颜倾泻无边风华。
九阁之巅,帝宫水榭。
帝修抬手挥退包括三位堂主在内的所有手下,独自踏入属于自己的天地。
穿过九曲回廊,行看廊檐下流水潺潺。
九阁之巅是避世之地,虽坐拥天下富贵权势,但帝修打小喜静,阁中景致秀丽,奇花异卉甚多,一年四季皆有美景可赏。
帝修接管九阁十年,阁中上下无人敢在他面前有丝毫放肆,人人视他为天,视他为神,不敢稍有冒犯。
便是他……
走近水榭深处,在花厅中一方榻上坐下,他半倚着身体,托腮凝望湖面波光粼粼。
傍晚的夕阳照在水面上,金光点点闪耀,炫目迷离。
帝修脑海中却又浮现与眼前美景格格不入的画面。
那一袭红衣似火,仿佛烈阳般夺目璀璨的少年,虔诚而恭顺地跪在自己面前,压抑不住语调里的兴奋激动……第一次正式见面时的印象,原来还如此清晰?
眉头细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帝修目光落向湖面,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为什么……没有运功抵抗?
他违背了自己的命令,非但没有搅乱东陵朝堂,反而跟那个小女皇成了朋友……胆子如此之大,勇气可嘉。
第一道命令召回他,他视若罔闻,直接跟着那小女皇回了东陵皇宫,还擅自利用九阁势力帮她查探那么多的情报……简直罪无可恕。
不得自己同意,擅自换回以前容貌……更是难以饶恕的悖逆。
回到九阁,本想重惩他一次,让他知道抗命的后果……可他居然又一次抗刑。
逐他出阁……
逐他出阁……是因为什么?
厌烦了他的不恭敬,所以想把他驱逐?
帝修拧眉,对这个问题倒是有了几分不确定,他甚至没有去想,若秦裳真的一走了之……他当然不可能一走了之,所以才有了后来那番近乎于顶撞的话。
听到那番话时,不免是有些意外的,“杖毙”两个字命令出口,他自己也许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命令意味着什么。
可是秦裳当真了。
眉眼间浮现一抹郁结,帝修不由再度轻问,他既然三番两次违抗自己的命令,为何最后一次却偏偏……
为何最后一次,却偏偏那么听话?
眸光微阖,帝修手指忍不住紧了紧,为什么该听话的时候不听?
以为他会继续反抗的时候,他却偏偏不反抗?
没有运功抵抗……为什么没有运功抵抗?
他就那么想死?
还是以为自己拥有钢筋铁骨,沉重的刑杖也砸不断他的脊背?
帝修沉默,目光落在水榭外一株桃花树上。
时下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烂漫的桃花开满枝头,清香怡人。
耳边恍惚响起少年清朗言语:“种一棵桃树,以后每年桃花开的季节里,酿一坛桃夭酒,给主人品尝好不好?”
桃树种下六年,桃花开了六次……桃夭酒却一次未曾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