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活腻歪了想找死,谁会瞎折腾?
在这校尉看来,陆启元这问题本身就挺无理取闹的,可宫里御林军副统领都亲自来了,又显然是在撺掇大事呢,他自是不会多嘴的。
武昙留在这驿馆里的确实没几个人,那副统领进去把人集中起来逐一过了一遍,为了谨慎周到,又加派人手把整个驿馆翻了一遍,把他们南梁方面在里面做事的仆从也都甄别了。
前后折腾了大半个时辰,进去的人马才又原原本本的退了出来。
陆启元挑眉,直接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副统领摇了摇头:“没有。”
陆启元其实也是打从一开始起就满腹疑惑,武昙这趟过来带的人真心不多,一共就二十几个人,这些人又是一路赶着从大胤过来的,这可不比带着几百上千人卫队的使团出行,要混在二十几个人的队伍里藏匿身份,怎么可能走了一路还不被发现?
当然——
如果就是武昙刻意掩护着梁晋回来的,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只是因为梁元旭信誓旦旦,并且又是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当着梁帝的面说的,他也没有编排这样谎话的理由,所以哪怕满心困惑,梁帝也得派人来亲自确认。
陆启元眉头紧锁。
那院子里,武昙留下的八个随从也都被南梁的御林军给带了出来。
“你们也都站过来。”她招招手,将跟在自己身后的十六人也一并叫过来,在这大门口站成一排给陆启元当面确认。
陆启元脸上已经有些挂不住了,明显的透着尴尬,拱了拱手,却不得不尽职尽责的再仔细确认了一遍。
确实没有梁晋,他甚至特别在人群里寻了一下昨天陪武昙一道进宫的瘦高个子的内侍,看见对方正低垂着眼睑规规矩矩的站着……
梁晋果真不在其列?那梁元旭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
这个问题解释不通,疑虑就像是一条毒藤一样死死的盘踞在每个人心上。
武昙知道这次的事不好糊弄,就沉吟着露出个戏谑的笑容来,缓慢的提点道:“我这里就这么几个人,就算我会有疏失,大总管你亲眼确认过了,确实藏不住一个大活人的。但也确实,景王爷他没必要撒这样的谎,与其你我在这里纠结,大总管莫不如还是赶回宫去复命,再当面问一问景王爷他这消息的来源吧?王爷他不至于编排这样注定圆不过去的谎话,或许……他也只是被人骗了呢?”
她这些话,说得语重心长,却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打在了陆启元的脸上。
武昙身边就带着这么几个人,谁都能想到她这里藏不住一个大活人的,这样简浅的道理但凡带点脑子的人都会懂吧?梁元旭那个被梁帝看好并且准备委以重任的偏偏就上钩了?
是他太过急功近利才丢了智商?还是天生就没脑子?
陆启元表情僵硬,面皮隐隐发烫,但确实他在武昙这没搜出人来,也不能再为难,就只能强压着心里的不适还是客客气气的拱手:“是!多谢王妃的不怪罪,也谢您的提醒,老奴叨扰您良久,这便告退了。此去胤京路途遥远,也请王妃保重。”
武昙微笑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然后就率先抬脚往门里走,一边扬声吩咐:“天色不早了,都赶紧整理一下行装,即刻启程。燕北,我一夜没睡,累得很,骑不了马了,你给我弄一辆马车来吧。”
燕北亦步亦趋的跟着她,顺口应承下来:“是!”
陆启元待到目送他们一行人都绕过影壁进了院子,这才沉着脸还是很不甘心的再次跟那校尉确认:“晟王妃不在的这段时间,她的人也不曾出去过么?”
“大总管,真的没有……”那校尉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却知道事情肯定不小,就差指天发誓了。
说话间,巷子外头却有侍卫推攮着几个人往这边来了。
几个人打扮各异,但穿戴都不怎么显眼,可是细看之下却能发现他们各个都身强体壮,明显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
“大总管。”押解他们的侍卫径自解释,“这几个人是奴才等人在附近拿住的,他们说自己是景王殿下的人,奉命在这里盯驿馆里的大胤使团的,这样的人,这周围到处都是,布下了数十人不止。”
梁元旭提前派了人来盯梢?
陆启元根本不想管他这样做是否僭越,只是眸光闪了闪,忽而问道:“你们在这附近转悠多久了?”
那几个人被拿到陆启元跟前来,就等于是直接被抓到了梁帝面前,虽然是奉命行事,但是暴露出来也怕得很,自然知无不言,马上就有人回答:“昨夜大胤来使从宫里出来我等就开始尾随了。”
武昙那行人从宫里出来,是一千人陪同护送的,中途也不可能走丢人,这一点大家都十分确定。
陆启元再问:“那你们盯了这么久,可曾发现驿馆里的大胤人有异动?”
“不曾。”那几人也是实话实说,他们确实没抓住任何线索,就算是奉命来等着抓那些大胤人的小辫子,可是没抓到有什么办法?
这样一来,陆启元也无话可说了,愁眉不展的转身坐回了轿子里:“回吧。”
他带着自己的那一队人马径自回宫去了,半个时辰之后武昙一行人也被南梁的御林军护送出城,北上而去。
梁晋既然已经脱身,自然不会再冒着重重冒险来与她会面,而青瓷和蓝釉一行人本来就等在城外,见她身份暴露,是被南梁的大队御林军用马车护送出城的,就知道事情不妙,自然也不会巴巴的凑上来。
梁帝本来还抱着一点侥幸,武昙说她留了可靠之人在外,等着给她往大胤方面传递消息,他还想如果把武昙放出来,她的那些人会不会露面与她会和,那样就能把人全部扣住了,结果城里城外一片太平,连个可疑的影子都没看见。
青瓷等人隐在暗处,虽然看不见马车里的武昙,但是清楚的认出护卫马车的人是燕北,她们深知燕北是不可能放任王妃出事而自己一个人离开的,也就可以间接的判断武昙应该无恙,未免被南梁人一网打尽,就赶紧撤了,一边飞鸽传书给萧樾传信,一边寻了一条平行的山路尾随主子。
武昙连日折腾,这会儿她倒不是完全没心事了,而实在是她被困在马车里,什么也做不了,索性就放平了心态,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睁眼已经是黄昏,队伍正停在野外扎营,篝火四起,架起了几十口大锅在煮饭。
青瓷和蓝釉都不在身边,她出门在外就不是很方便,这会儿还是累得慌,就索性推开马车的车门靠坐在门边看那些人忙碌。
燕北也带着她这边剩下的人在做晚饭,这些人里,其实是梁晋临时从他留在皇都的人里抽调出来的人手居多,武昙自己带来的人大部分被她留在城外,现在跟着青瓷在一起。
但不管怎样都是一群糙老爷们,煮饭实在不是强项,也就是煮沸了水热一热干粮将就着吃。
燕北回头,看见她正神色有些朦胧的盯着远处发呆,就赶忙转身从自己的马背上取了水囊先拿过来:“他们有意拖延,赶不上到下一座城池安顿了,只能将就。”
太漂亮和安慰人的话他确实也不会说,只象征性的解释了这么一句。
武昙刚睡醒,脑子里还有点空,被他一打岔才回过神来,接过水囊喝了两口水。
燕北转头意有所指的看了眼驻扎在稍远地方的那队南梁人马,压低了声音道:“与他们走在一路,总归是不妥,既然明知道梁帝是在做何等谋划,还是随后设了局摆脱他们吧。早点回了咱们大胤境内,才能算是真的安全。”
武昙一开始的确是在琢磨怎么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脱身,这会儿却是一点不急了,靠在车厢上还是那么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轻笑着摆摆手:“不用了,就这么慢慢走吧,我们不会有危险了。”
燕北不解,使劲的拧起眉头。
武昙眼中笑意就越发深远起来,手指叩击在水囊上,悠悠的道:“梁元旭蠢成这样,梁帝就算再想自欺欺人也不能了,他已注定和大位无缘。而这次之后,梁帝也该认清现实了,自顾不暇的情况下,自然就得夹起尾巴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