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不是说我祖母在您这里么?那就麻烦您把她请出来吧。今早我回定远侯府省亲时刚好我二嫂动了胎气,不知道是不是就要临盆,女人生产是大事,生死攸关,我又不懂这些,家里少不得主母坐镇。侯府的奴婢进不得宫门,叫他们来寻人恐会耽误事儿,我便亲自来来了。德阳那里我已经叫人去确认过了,大家都说我祖母单独被皇嫂留在寿康宫了,她人呢?”
既然是要撕破脸皮了,她直接就连膝盖都没弯。
而说这些话却是说给这些侍卫听的。
既然萧昀不是主谋,那回头少不得要揪他来掰扯,只要不是萧昀容不下他们要一拍两散,这件事就不需要做绝,看萧樾那意思是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打算接手萧昀手里的这个摊子。何况家国天下的大事,并不是那一两句话就能决定的,真要江山易主,折腾起来也会会一波三折。既然萧樾暂时是这个打算,武昙就算帮不了他什么也不想扯后腿再给他增加麻烦,所以现在她才刻意把话都说圆了,后面等到了萧昀面前才好做借口脱身。
姜太后对她这般说辞显然很不满,在众人的拥簇下款步走到主位上坐下,不悦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巧舌如簧!”
武昙没看见武老夫人,虽然心里知道按照正常逻辑,就算姜太后要追究武勖的事,那么在武青林被制住之前她也是不会蠢到这就对老夫人不利的,因为她如果这时候动了老夫人,虽然可以泄一时之愤,可一旦老夫人有个好歹,绝对会激怒武青林,武青林就算被夺了兵权,可他离开南境军中才三年,军旅之人都最重情义,老夫人若有闪失,就等于是打草惊蛇,如果武青林从郴州回来的半路上得到风声半途跑去南境策反军中旧部,就有可能造成极严重的后果,而留着老夫人在手里,反而能起到牵制武青林的作用。
说白了,虽然现在在武家,老夫人是地位最高的一个,可武家是武将世家,一个妇道人家的影响力只限于家族之内后宅之间,武家真正的掌舵者和顶梁柱还是武青林。
武昙觉得姜太后只要不是疯了,是不太可能已经对老夫人下了毒手的,可是这个女人却是没分寸的很,凡事总有意外,在没亲眼确认老夫人无事之前她也不能放心。
现在姜太后一直没让老夫人露面,武昙就只能按捺,故意装傻:“皇嫂为什么这样说?”
姜太后坐在椅子上,摆足了姿态面对她,冷然道:“明人跟前不说暗话,哀家不过是宣了武老夫人进宫来说说话而已你就火急火燎的找上门来了,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她今天似乎耐性也不好,急躁的很,仿佛是怕武昙会否认再跟她东拉西扯,她话音才落,完全没给武昙反驳的机会紧赶着就又继续说道:“你不用否认,实话跟你说,你担心的没错,武老夫人确实是哀家借故特意传唤进宫的,并且现在人也已经被哀家扣下了。本来就算不是你身边的人来宫里打听消息刚好撞见了,哀家也会将这个消息放给你。知道武老夫人被哀家传唤,你就第一时间赶过来,甚至不惜编造借口闯宫也要赶着来跟哀家要人,你这是心虚的什么事哀家心里一清二楚。哀家也不跟你废话兜圈子,你昨儿个到今天一直在寻的那个人现在就在哀家手里,所以你定远侯府都做了什么亏心的事哀家也已经了然于胸了。那究竟是多大的一件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无需哀家多说,你要哀家公事公办吗?”
听她这意思,德阳公主身边那个宫女是落到她手里了?
武昙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思绪飞转。
她当然不认为姜太后有那个能耐察觉到准确的苗头并且先萧昀一步将人拿在了手里,这个女人以前有萧植在上面压着她,让她中规中矩的管理后宫做个皇后是还算稳妥,可要真论计谋和心机,她就实在是不够看的了。
武昙昨天开始就觉得那宫女失踪可能是还在酝酿后招,而这一刻总算豁然开朗——
原来设局让德阳帮她泄露武家的秘密果然只是个引子,那是第一步,当时他们也许以为德阳去告密之后萧昀就会对武家发难,却没想到萧昀会将事情按下了,并且还亲手杀了德阳灭口,于是这才临时起意又多走了一步,由那个宫女跑到姜太后这里来怂恿告密了吧?
萧昀对她的态度一直挺反常的,武昙很清楚,而姜太后作为他的生母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以前大家觉得无伤大雅,就各自心照不宣的不挑破,而现在,萧昀却连武家这么大的罪责都能按下不提……
就算姜太后一开始并没有那方面的联想,可她本来就耳根子软,有人指引怂恿一番的话……
她现在心中大概已有定论,觉得萧昀是被她武昙蛊惑了,这才会是非不分,连江山社稷都不管的维护她了吧?
要不然对方不可能处心积虑,今天还设计以老夫人为饵,特意引她入宫。
而姜太后刚才这番话虽然说得声势浩大,武昙却只听出了虚张声势的味道——
她要真的是要对武家发难,就不会含糊其辞的不直接揭露武勖一事,可见她其实也不想让这些侍卫知道内情,也是在遮掩那件事。
当然,她遮掩,不会是为了维护武家,应该还是怕闹开了,武家在走投无路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威胁到她儿子的皇位。
不过既然姜太后有顾虑,武昙反而心中更是压力骤减。
她也不再和对方周旋了,看似慎重的斟酌了一下就正色问道:“那皇嫂你究竟意欲何为?”
姜太后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确实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就知道这次是戳到了点子上。
说实话,周太后和萧樾母子的存在已经是让她很难堪了,让她一直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很难受了,武昙跟着萧樾也不知收敛,渐渐地也成了她的眼中钉,本来这些为了维持儿子帝位的稳固她都可以忍的,就哪怕是察觉萧昀居然对武昙动了心思,她虽然又气又郁闷,可只要事情不翻到明面上,她也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掩饰太平……
可是——
这一次,萧昀居然为武昙让步到这种程度就着实是吓着她了。
武家不仅出了一个通敌叛国的武勖,后来他们这一家子尤其是武青林和武昙兄妹居然联手起来欺上瞒下,把这天大的一件事都瞒天过海的给糊弄过去了?这根本就是匪夷所思的!
这样的臣子,根本就是对君上起了异心了的,不仅不堪重用,更是不能容的!
一直以来萧昀治国的手腕都很强硬果决,虽然年纪尚轻,却已经看到了很好的势头,姜太后在满怀希望的时候就几乎被这件事浇了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以前她可以忍,是为了她儿子的前程;而现在她的不能容忍——
也恰是为了她儿子的前程。
试想武昙对萧昀的影响力都这般巨大了,那么以后她怂恿两句,是不是连江山都能被她骗走?更或者,萧昀对她妥协到这个程度,恐怕再放任下去就是哪天武昙当面捅他一刀要了他的命他都毫无防备!
说到底,姜太后就是因为对萧樾从来就没放心过,不管萧樾有没有明确透露出夺位的念头,她的潜意识里也把对方当成觊觎她儿子皇帝宝座的豺狼虎豹。
武昙和萧樾一条心,是一伙的,萧昀现在简直命在旦夕!
姜太后整一个晚上没睡,绞尽脑汁就只想出了这么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褐色的小瓷瓶来,放在了手边的桌子上,面容肃杀冷酷的冲武昙一挑眉:“武家的事确实已经时过境迁,念在武家四代忠良的旧情分上,哀家也不愿意赶尽杀绝,不给他们机会,可是千不该玩不该……你不该走旁门左道影响了皇帝的发落。总而言之,这件事总要有人出面承担的,这里面的东西你服下,用你一个人的性命来换定远侯府满门安康,这就是哀家最大的仁慈了。”
此言一出,蓝釉两个都瞬间勃然变色。
就是那些侍卫里也有人因为太过意外和震惊而忍不住的倒抽气。
武昙却很冷静。
她盯着桌上的小瓷瓶看了一会儿,然后重新抬头对上姜太后的视线时就笑了,确认道:“是毒药?皇嫂要将我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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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二更,我没有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