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对周太后向来信服,又言听计从,答应着就赶紧下去打听各方消息了。
她走后,周太后就把自己关在这殿中,手撑着额头,闭上眼,久久未再移动,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时间倒回寿康宫周氏母女离开那会儿,萧昀送走了她二人之后,就重新从院子里收回目光。
不期然——
刚好和武昙的视线对上。
武昙现在不主动说走,他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心里厌烦,立刻就开口怼她:“你还不走?”
武昙不卑不亢的与他对视,又完全忽视掉他恶劣的态度,一本正经道:“我家王爷如今惹上了牢狱之灾,我虽是个妇道人家,但咱们毕竟份属同宗,这件事陛下您命人查办是公事公办,但同时整件事也算咱们皇家的家务事,我应该也不是非得避嫌的吧?”
萧昀被她气得,当场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这时候才终于觉出武昙未嫁时候的好处来,那时候的她可是乖巧的很,知道彼此身份悬殊,就算他明着找茬,她也都是装傻充愣的糊弄,回回都是服软退让,得过且过的。
上辈子她嫁的是他,因为两个人不对付,他把人娶回去之后两个人就各种针锋相对,见面就乌眼鸡似的,闹得后宫鸡犬不宁,互相看不顺眼;这辈子她虽是换了个人嫁,脾气却居然还是一样一样的,仗着萧樾的身份和辈分,一改在武家做女儿时的谨慎态度,跟他对着干也一点不怯场。
萧昀本来就心情不好,再被武昙当面顶撞,就黑了脸,目光沉沉的死盯着她,脾气仿佛一触即发。
锦竹察言观色,忍了好一会儿了这才试探着开口:“陛下……有件事,挺奇怪的,奴婢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萧昀侧目看过去。
锦竹谨小慎微的轻声道:“方才奴婢奉旨去后面带晟王妃的这个婢女过来却发现关她那间偏殿的门锁居然是开着的,当时是太后娘娘命奴婢把她关起来的,奴婢确定那偏殿外面是上了锁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萧昀眉头狠狠的一皱,霍的又将视线转向了青瓷。
青瓷也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并不惧他的审视,立刻开口替自己辩驳:“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如陛下所见,奴婢被太后娘娘打了板子,被锁起来之后就再没动过,并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锦竹到底是姜太后身边的人,虽然也没服侍几年,主仆情分多少还是有的,再加上如今姜太后横死在宫中,虽然她当时不在,也怕如果揪不出真凶来最后萧昀会迁怒追究她的疏忽之罪,这时候既然有了疑惑,也就立刻咬住不放,语气不善的质问青瓷:“太后娘娘打了你你一定怀恨在心吧?门锁既然开了,那谁又能证明你是确实没出来过的?就算说你是趁着宫里没人偷偷溜出来行凶之后又佯装无事的回去了……这也是有可能的吧?”
青瓷也跟着紧皱了眉头,当即反唇相讥:“你都说了无人证明了,当着陛下的面就敢这般妄想揣测,难道这宫里的是非黑白都是仅凭一张嘴的吗?”
“你……”锦竹哪有她这么伶俐的口舌,顿时被噎了一下,脸红脖子粗。
周元升那里是后来来的,现在总算弄清楚了点儿状况,知道萧樾是被此事牵连下狱了,多少也有点着急。
闻言,就也跟着沉吟揣测:“这宫人的推断也不无道理,既然当时这寿康宫里无人盯着,也确实难保会发生什么事,若真是这婢子挟私报复,反倒解释的通了,此事当是和晟王殿下无关了?”
在他看来,若能推一个婢女出来了结了此事,也算皆大欢喜,总好过让萧樾深陷其中,脱不了身。
武昙能理解他这种人的想法,高官显贵人家里为了争宠争产,本来就算计多,经常都是出了一件丑事,主子为了脱身,或者家族为了维护自家人的名声,就将事情推到下人的头上做了结,息事宁人,不管这个下人是真的经手了,还是根本纯属无辜,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表面安定的结果,并不在乎区区下人的名誉和性命。
武昙明白周元升这应该也是好意打圆场,可是这种圆场……
他们晟王府不需要也要不起!
“本宫的婢女绝不会做这种事。”所以,没等萧昀表态她就率先开了口,“青瓷是本宫的贴身侍婢,她是如何心性本宫清楚的很,而且我们晟王府有晟王府的规矩,阖府上下没一个下人敢越过王爷和本宫去杀人,连大街上的贩夫走卒他们都不敢擅动,更何况今天这里出事的还是当朝太后。本宫可以用性命担保青瓷的清白,我知道舅舅也是一番好意,想尽快给陛下和枉死的皇嫂一个交代,但我想陛下和皇嫂真正需要的是一个真相,是真凶,而不是随便推出个什么人来掩饰太平。”
何况今天的事还不仅仅是杀了个人的事,也不是推个婢女出来顶罪就能让晟王府其他人脱身的事。
死的是当朝太后,不管是萧樾还是青瓷担了这个罪名,这都是扣在晟王府头上的屎盆子,哪怕是青瓷认下这件事,她和萧樾也是要跟着担责的。
凭什么?凭什么要牺牲自己晟王府的人和名声来给旁人背锅担责?
武昙承认自己现在是因为对周老夫人已有成见,所以口舌就格外犀利一些,态度也不好。
周元升到底也自恃是个长辈的身份,哪怕武昙现在是皇族中人了,他一番好意的开口调和却被这丫头当众驳斥了颜面,脸上也挂不住,蓦然变了脸色,不再言语了。
锦竹哪里想到堂堂晟王妃会为了维护一个婢女就说出这样的狠话来,这时候虽然心有不平,却也咬着嘴唇不敢再随意争辩了。
萧昀倒是一直置身事外的听着他们吵。
他纵然今天心很乱,但他毕竟也是朝政里打滚两世的人了,有些阴谋还是很容易一眼看穿的——
从武昙来过寿康宫之后姜太后就出事,到她的这个婢女明明被关着却被人偷偷从外面打开了门锁,两件事分明都是冲着武昙的,或是说她亲手杀人,或者退而求其次,说是她指使贴身婢女行凶的……
总归是都要把杀害姜太后的罪名扣她头上的。
到底是谁要针对这个丫头的?甚至还将他母后用做了一块跳板和工具?
如今的姜太后和武昙,可以说是在他心里占据分量最重的两个女人,一次性的被人设计卷进了这样的一场阴谋里,他内心也甚是煎熬。
他先是听着武昙他们吵,等他们终于收声之后,这才沉声问青瓷:“你说你一直被关在后院,那这期间可曾听见什么可疑的响动?”
姜太后当面被人刺了三下,总不能一声不吭吧?
他这么一问,倒也提醒了武昙,武昙立刻意识到她心头一直悬而未决的那个疑团是怎么回事了……
这件事最大的疑点和悬念就出在这寿康宫的动静上了,照锦竹的说法,姜太后是为了单独留下来约见什么人才把宫人都打发出去了,她打发走的只是宫人,她自己却是应该留在这宫里的,可武昙带着蓝釉过来的时候甚至还让蓝釉进殿查看过,那么当时姜太后去了哪儿了?
青瓷向来胆子正,因为她事先见过武昙,自然知道这件事的关键点都卡在哪儿,现在萧昀问了,她又佯装煞有介事的思索了一下才慢慢地道:“奴婢并未……也不是。当时有人喊走后面院子里洒扫的宫人奴婢听见了,只不过奴婢并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后来院子里很是安静了一会儿,约莫是一炷香的工夫左右吧,又有人进去走动了一趟,还在关押奴婢的偏殿门口停了停,奴婢当时没多想,只以为是这寿康宫里的宫人奉命监视和查看奴婢状况的,也没在意。再到后来就是……听见几个女人的尖叫声还有一大群人冲进来院子的脚步声了。”
“就这些?”萧昀显然也立刻洞悉玄机,不可思议的呢喃,“这期间你没听见母后的呼救声或者是和什么人的争执声之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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