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又下起小雨。馆外还有十几位不愿离开的观众,似乎是在等着锦汐和林冉的出现。笛南扫过人群,一张张好奇的脸上不带偏激,应该不是什么私生饭之类,索性由他们去。
她掏出一把车钥匙,对其中一辆黑色的轿车解锁。坐上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她松开手刹,调转方向盘朝馆外开去。
周二的帝艺傍晚,不少学生刚用过餐从食堂出来。笛南停好车来到食堂门口——平时他们不在家吃饭,付正平都是在学校吃完才回来。她立在窄窄的屋檐下,望着被厚厚塑料帘布遮起的食堂大门。
几分钟后,帘幕被掀开,几位学生抱着书簇拥着付正平走来。
她望着在学生堆里不知在讲解什么的父亲,脸上是难得的光彩。
似乎感受到她的实现,付正平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对她招招手。
“爸。”她走上前去,结果他手里的公文包。不知里面装了多少教案,拎起来沉甸甸的。
“这是我的女儿,付笛南。”他笑着向学生们介绍,“比你们大几岁。”
“姐姐好。”学生们朝她礼貌致意,其中一人似乎认出了她,“您是......附近那个新开的美术馆的......”
付正平点头笑着,眼神自豪:“我女儿是自然摄影师,去过很多地方的。最近在冬之美术馆办个展。”
“前两周试营业的时候我去观展,您的照片是我近年来在国内看过最震撼的作品。尤其是那个多媒体作品《北极光》,我在展馆里欣赏了好久。”那学生激动道,“付老师,您什么时候再去拍摄?我已经等不及要看你的新作品了。”
笛南一时哑然,竟不知如何接话。
“付教授,您在这儿呢!”一位教职员小跑而来,“方才去您办公室转了一圈,还以为您回家了。”他掏出一把钥匙交给他,“学校那边宿舍提前批下来了,在A座五楼,离教学楼最近。您收拾收拾就可以搬进去了。”
“谢谢啊,李老师。”付正平收下钥匙放在口袋。
和学生们道别,笛南和付正平向停车场走去。她走在前面,耳边是身后人稍显急促的脚步摩挲。停下转身,付正平正在努力快步走向她。
待他跟上,她放慢脚步,缓缓走着。
余光里看见拿着自己公文包的女儿,付正平在心里轻叹。她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一生气就快步走在前头。
年轻的时候,他常常牵着阿云的手,看着不远处生气的小家伙蹬着腿独自走着。走远了,她就停下来,气鼓鼓站在原地等他们跟上。
如今,那个孩子已经成长如斯。只见她打开车门,把他的公文包放在后座,又上了驾驶座:“先送你回家,一会儿我还要去市内和季初他们汇合。”
“以后忙的话,不用特地来接我。我自己坐公车回去一样的。”
她没有接话。十几分钟后,笛南把车子停在公寓前:“早点休息,我们估计要很晚回来。”
“嗯。路上小心。”
车里电台播放着LandingGuy,甜甜的女声吟唱着阴郁的小调。雨势渐大,砸在面前的挡风玻璃,斑驳的雨点将前方红色的尾灯击碎成一片。她手指一勾打开雨刮器,世界在她眼前模糊着又变得清晰。
手机震动,锦汐发来几张美食照。他们已经点好了菜等她过去。
不久,车子已经到达餐厅楼下。她锁好车,打算从停车库的电梯上楼。
心下沉闷,笛南看着电梯上升的数字一点点攀高,她忽然抬起手,按下下一个到达层。
从电梯内出来,她按了下行键,掏出手机点开四人小群。
“笛南:你们吃吧,别等我了。我想一个人走走,一会儿自己回去。”
收到消息的季初和锦汐对视一眼,默契如她们,并不多问什么,只回复一句:“嗯,别逛太晚,早点回家。”
“吃吧,笛南不太舒服,今天不来了。”林冉扫过手机群聊对话,随意扯了谎,招呼安逸和任妍率先动筷。
楼下,笛南漫无目的沿着街边走在商铺的屋檐下,偶有雨水落在身上,她全然不管,只默默朝前走着。
雨势转小,她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创意园,自觉有些饿了,转身拐进一家便利店,朝货架上第一排最显眼的位置随手一抓,根本没注意自己究竟拿了什么。
付款出来,她站在店门口的雨棚下,目光涣散撕开包装,啃下一口。
原来是海盐吐司啊。
“喵。”
她垂下头,一只灰色的小奶猫被雨水淋湿了脑袋,蹭着她明黄色的帆布鞋。
“我没有小鱼干,只有这个。”她垂头看向朝她撒娇的小生物,掰下手中面包的一角。那奶猫一个翻身,蹭蹭她的脚踝,低下头去舔舐面包碎。
一个开盖的金枪鱼罐头放在她脚边。小奶猫吸吸鼻子,把嘴边的面包碎一丢,转头埋进罐头里。
回过身,那人眨着一双猫眼盯着她手里的吐司:“晚餐就吃这个吗?”
“嗯。”她愣愣点头,见他拿出张纸,擦擦指尖沾上的金枪鱼油。
“陪我吃个饭吧,”他把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刚下班,有些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