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最大的骄傲将自己奉献出来。
同样的深夜,蔡府中亦有人夜不能寐。刚刚重返大宋权力颠峰的六旬老翁,此刻正负手站在书斋窗前,遥望着东边太尉府的方向,任由冬夜的微风吹拂着颔下的胡须,面上无悲无喜,身后的两个晚辈垂手恭立,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过了半晌,蔡京才转过身来,踱到书桌前,用手指在一封打开的书信上点了两下道:“这信上内容,你俩也都看过了,不妨都来说说。”
蔡攸急道:“梁尚书是父亲门生,素来为官谨严,这次倾家三百万贯市买北珠敬上,也是一片爱君之意,更深得官家欢心,父亲也早就有意将其引入宰执为臂助,怎可因这小儿妄发议论而罢?”原来是户部尚书梁子美倾家财从北地购买大量北珠献上,引得赵佶龙颜大悦,蔡京便有意借本次改组宰辅的机会升他做尚书右丞,却被高强来信劝阻,现下在此商议。
蔡京目光一抬,冷冷地在长子脸上扫过道:“这小儿现在已经是你的乘龙快婿了罢?叫声强儿,也未见得就跌了你的身份。”
蔡攸一滞,一时不敢再说。旁边的叶梦得忙笑道:“恩相,以学生之见,蔡大兄的令婿这信上所言可也不是全然无理。梁兄此番倾家事上,其忠心虽然可嘉,不过其行却未必可奖掖。倘若百官都知一事悦上便可加官,则海内珍奇必罗掘俱尽以媚上,还有谁去躬行地方,抚亲黎庶?且其间花费必是百般刻薄百姓而来,是财富不入官库而致私门矣!此风实不可长,学生伏请恩相更虑,改引世杰兄从大名府返京便了。”
蔡京扫了叶梦得一眼:“如此说来,少蕴是赞同强儿这信上建议的?世杰回京倒也使得,然则子美当如何处?”
“子美兄么……”叶梦得故作沉吟,实则他与高强几番往还早有默契,片刻笑道:“学生以为,子美兄可用,却不可因进北珠而用,可上请官家加馆阁之职,出知北京大名府,游历地方一任,三年后调京便可大用。其所遗下的崇政殿讲书一职,”他瞥了蔡攸一眼,后者正因为这意外出现的情势而睁大了双眼:“便可由蔡大兄接任。”
蔡攸一喜,崇政殿讲书虽不是什么显职,却因能经常接近官家而炙手可热,历来是多出宰臣的地方。现在听到如此肥缺在手,顿时把因为叶梦得主张调梁世杰回汴京而来的不快冲淡许多,却还记得矜持之道,以手捻须干咳几声道:“少蕴如此说来,倒也使得,与父亲先前设想比起来算是各有长处,还望父亲明断。”
蔡京睨视了蔡攸一眼,暗暗摇了摇头,心想若不是你不堪造就,我又何必把世杰从河北调回来?也罢!“少蕴,你这便拟诏,明日已是腊月初十,正好上言改元,明年的年号么,就用大观二字,顺便将宰执重组的帖子也递上去吧。”
“是!”叶梦得答应了,又问道:“那移乡子便如何处,恩相可决定了么?”
蔡京仰天“哈哈”一笑,却殊无半分欢欣之意:“也亏他见机的早,半个月前便上书外请,免了被老夫一脚踢出宰辅。只是却不能便宜了他,几次三番在背后弄鬼,倘若临了还以使相风光而退,人家还道老夫无法制他!就命吏部上本说外任无缺,给他守佑神观使便了。”
次日廷议,赵佶对蔡京正是信从之时,所奏无不应从,当即降诏,明年改元大观,取盛世繁华、洋洋大观之意,并且明年上元之夜大会四方,传统的汴梁上元灯会延长至三天,御驾幸宣德楼观四方技艺,宰执改组的诏书也一并发下。
再翌日,高强携新妇拜岳家门,二人正是鱼水情欢之时,合府上下齐声称赞新姑爷仪表非常,日后出将入相,富贵不可限量,高强乐得合不拢嘴,红包自然流水价派将出去。
待见过蔡京,得知宰执重组一事竟如己意而行,不由大喜,这头磕得格外的爽快,心想历史上这北珠贸易也是挑动女真起事的由头之一,自己这下算釜底抽薪了一把,多少能小补局势吧?
正说得高兴时,上使宦官忽至,高强才知皇恩浩荡,赵佶知道他新婚,降诏再升两级,从七品宣奉郎变成了正七品宣德郎,新妇蔡颖亦封七品命妇,不由连连叩首高呼万岁不已。
不过他此刻的心境却没人能够觉察:改元大观,那就是向未来大限又迈进了一步,有了自己的历史,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片刻的迷茫之后,精神随即奋起:改变历史,就从这东南之旅开始吧!
(第三部完,敬请关注第四部“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