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地私交,他跟着高强,和张随云是平辈论交,见着张随云的父亲,自然要以晚辈自居:若要从官职上论起的话,石秀是禁军统制,校尉,将将从九品的小小武官,和张叔夜这样的一州知府,五品大员,那是差天离地的了。
张叔夜见了石秀,仪表堂堂,英气勃勃,先就欢喜,大宋军队久不整饬,似这样有型的军官是很少见地了,偏偏这张叔夜知府又是西边将门出身,转了作文官的,平日多留心武事,因此见了石秀这样年轻有为的军官,格外的欢喜,便叫不用行礼,坐下说话。
石秀告谢,打斜坐了,和张叔夜说些与张随云在东南查办摩尼教和朱缅父子案子的经过,他口才本好,这中间又颇多惊险曲折之处,张叔夜听的入神。末了听得高强上下其手,将摩尼教众退去,又将朱缅一族的势力连根拔起,连连点头叫好:“这位高衙内年纪虽轻,手段高明的很,了不得,随云倒也交结的好。”
石秀来之前,也得了高强地主意,这济州府张叔夜是梁山泊的该管大上司,日后要在这片地面行事,少不得要他照顾,因此着意渲染,要在他心中给高强留下一个好印象,以为铺垫,这时见说的入港,那还不趁热打铁:“尊翁,不是我作下属地自夸自赞,我家衙内的识见可还更在这手段之上。他鉴于应奉局乃是奉皇命而设,地方官无力管辖,倘若落入地方大户如朱氏手中,初时恐不觉得,次后时日久了,这应奉局的手下狐假虎威起来,地方恐怕要受其荼毒。无奈碍于皇命,这局子一时撤销不得,我家衙内便索性仗着颇受官家恩宠,讨了这个差事来作,有他在这里严加管束,这应奉局扰民之祸庶几可免了。”
这话倘若对别人说了,一来对当今天子赵佶隐隐有些诽谤之意,二来应奉局目下大害未显,听者未免有危言耸听之感。只是对张叔夜来说,却是正投其所好。这位知府秉性刚直,不阿附权贵,因此升官甚慢,好在提拔他起来的蒋之奇没有被蔡京划入奸党之中,他没有受什么政治迫害,这才一步步积年升到了知府。因此对于当今赵佶的秉性,张知府是不惮腹诽一下的,不有那么句话么“文死谏,武死战”,这时代的文官对于冒犯天颜一事,是颇有些兴趣去作的。
至于应奉局这样法外权力机构的存在,其祸害程度之大,宦海沉浮多年的张叔夜岂有不明之理?在宋朝这个时代,虽然文明较前代有了很大的提高,但信息和交通手段依旧落后,由此带来的行政效率低下也就在所难免了,正常的政府对于许多民间的不公尚且无法救济,更何况多出这么一个无法约束的应奉局来?
待石秀将高强所说的,应奉局所能造成的祸患描述一遍,张叔夜拊掌太息,亦惊亦喜,惊者,官家只为一己私欲,随意设立此类机构,全不把政治后果放在心上,轻佻之极,不似人君:喜者,逢着朝廷中有高衙内这样的有识之士,能预先防范,将这应奉局的祸害扼杀于萌芽中,诚黎民之福也!
他这里连连赞叹,对儿子的好友高衙内颇有些神往起来,石秀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不再加油添醋,反说些高强的冒失糗事来与张叔夜听,有了前面的打底,听者此刻不觉其鄙陋,倒显得天真可爱了。
两人在这里说的高兴,石秀却一面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等了好久,终于有个衙役急匆匆赶进来,叫道:“知府大人,不好了,董超薛霸叫贼人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