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怎么见不及此,李逵这等人全无秩序观念,能羁绊他的只有江湖义气和个人恩义而已,若要拉拢于他,势必要放下身段,把自己也融入草莽市井之中。想那宋江是江湖人物,黑帮老大的身份,自然可以与李逵称兄道弟,本衙内就不同了,虽然江湖有我的传说,我可不在江湖,这等拉拢人心的手段不大合适。”高强略一思忖,便发现了自己盘算中的不妥之处。
再想深一层,又多了顾虑:“李逵这样的人,只能控制在眼睛看得见的地方,我进出朝堂之上,面圣都是常有的事,身边有这么一个闯祸精,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不知哪天就给我捅个天大的篓子出来,到时如何收场?看来这黑旋风是要拉拢的,不过不便自己出面。”
眼睛一转,看见李逵身边的燕小乙,行若无事,潇洒从容,高强顿时有了计较:“燕青深明市井之道,又打的李逵服气,正是个绝好的人选,这黑厮交给他来收服,算是找对了人了。”他想到就办,点手将燕青叫到面前,附耳叮嘱几句,将自己适才所想的如何驯服李逵地道道交代一番。
那浪子燕青乃是市井中打滚出来的人精,凡事一点即透,似李逵这样典型的黑道打手的价值,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当下点头应允,自将李逵拉去一边攀谈勾当去了。
高强撂下这件事来,又开始犯愁如何联络清风山上的宋江来。暗夺梁山是他的既定策略。否则来自东瀛的金银有许多都无法洗白,势必影响大通钱庄的后续发展。如今是时间不等人,说起来离女真起事还有六年,其实四年后阿骨打继承生女真节度使的时候,金辽战事就已经一触即发。最迟到那时,自己这边必须能够拿出稳妥的应对办法来才行,时间不等人呐……
他一面筹思,一面眼睛四下乱转。此时火场已经扑灭,瓦砾堆中青眼袅袅升起,本地百姓四下翻照,呼儿唤母之声此起彼伏,叫人看了颇有不忍之心。
高强心中不由暗恨宋江。为了一个秦明,行这样狠毒地计策,何苦来由?看来是得亲自见他一面,将宋江这厮的行动尽量掌握在手中才行。
他刚想到这里,一个地保领着十几个庄户,抬了几副担架匆匆经过,上面的伤者都是刚刚从瓦砾场中挖出来的,个个身上火伤皮肉伤无数。形容甚是不堪。
其中一副担架经过之时。高强忽然觉得有异,担架上的伤者虽然衣衫破碎,形容憔悴。却好似有些面熟,起码从衣料上看来,用的好似江南绫罗,不像平民百姓。倒是官宦人家子弟的排场。
“慢着!”高强脱口叫了一声,那地保适才也见了高强一行对待本州孔目的排场。心知这一行不知是什么大人物,总之自己这个小人物是惹不起地,听见高强说话,忙即叫担架队停下,屁颠颠地上前来询问端详。
高强也不理他,起身走到那具担架前,取出一块丝巾,沾些清水擦了擦那人的脸,再细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赵明诚?!”
眼前的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居然是当初在京城神气活现的那位宰相公子赵明诚,易安居士李清照的夫君!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脑子里随即想起几个月前扈成给自己带来的消息,赵明诚夫妻俩隐居青州城,以收集金石文物为乐,李易安还曾手作一阙词,换取了一副书法真迹。那时他身上许多事务,无法分身,再者李易安当初在京城时谨守妇道,连见他一面都不肯,也叫他有些心灰意冷,便没怎么往心里去。
不过今天在这青州城外瓦砾场遇见赵明诚,高强可真是大吃一惊,怎么这前宰相公子好歹也都是官宦之后,居然不住城里,跑到城外的市井聚居处打混?
他随即便想起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赵明诚既然身受重伤,那么李清照安危如何?不想便罢,一想到此节,高衙内顿时五内如焚,这场兵灾说起来与他也有脱不开地干系,若不是他授意宋江上了梁山,青州城外的这场惨剧说不定便可以避免了。倘若真个李清照受了什么伤损,甚至就此香消玉殒,他高强的罪过可就大了!
“赵兄,赵兄醒来!”高强双手抓住赵明诚地肩膀不住摇晃,全然不管他受了多重的伤,这么用力摇晃能否经受得起。
许贯忠在旁看了大惑不解,高强与赵明诚夫妻间的瓜葛,始自初到汴京之时,那时别说许贯忠了,就连杨志也是刚刚与高强碰面:后来高强从河北回京,赵挺之不久就被蔡京联手高俅父子赶下了台,许贯忠也只是随同高强在太学中见过赵明诚一面而已,两年多下来,印象早已模糊不清了。
却见高强摇之不起,越发着急了,好似要用力将那人从担架上拎起来一般,许贯忠吃惊,慌忙拦住,开玩笑,这家伙看样子就伤得不轻,被高强这么一折腾,不要把小命给送了,那就祸事了。
俩人正纠缠一处,那带队救人的地保壮着胆子向高强道:“这位大官人,赵少卿乃是本州人望,今次受伤颇重,这个……”言下之意,他也不是一般人,你若弄死了人家,不是那么好收场。至于赵少卿云云,乃是指地赵明诚身上背了个鸿胪少卿的职官。
被许贯忠拦了一下,又听了地保的话,高强也意识到自己鲁莽,不过一只手却还抓着赵明诚的衣襟。这时却听担架上那赵明诚“哎呀”一声叫,倒醒了过来,不过目光散乱无焦点,显然还没完全恢复意识。
高强一见大喜,立即扑到切近,将自己一张脸对正赵明诚的双目,连连道:“赵兄醒来!可还认得小弟否?”
赵明诚怔怔地看了高强一会,忽然像是恢复了意识,一手反握住高强的手腕,口中断续道:“你,你是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