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高强频频称许,许贯忠也是喜欢:“衙内安心,小人们受衙内嘱托,便当为衙内分忧,此事我与小乙商议的妥当,这时该当已经开始实施了。不过,既然涉及到三地交易,一个船队就不便控制,小乙打算分船而行。”
“分船?这可有点难处,别的不说,那船队份额如何处置,可不是所有人都要跑三地贸易的吧?”
“这个自然,因此小乙打算将原先按照船只载重的份额,都改成用现钱折算,如此不拘于船,也不拘于物,只要有这么多价值的货物上下咱们的船队,就照着份额收钱。”
高强大喜,这听着就有点像现代的关税和贸易配额制度了,可见古人的智慧与现代人实在没什么差别,到了那种情况下,人家就能想出合适的法子来应付。当然了,打开这扇智慧之窗的高衙内,功劳也是不小。
两人议论了一会,高强又出了些主意,正说得高兴,许贯忠忽地把脸一板:“衙内欺我!原是来说衙内你心气太高,不合将京畿钱引的事务也揽了来作,怎的串到了那船队上头?”
高强忍笑,心说居然被你绕回来了,真是不易。他摆手道:“贯忠无需多言,你心中所想,本衙内大约也知道。这件事情本衙内熟虑再三,非做不可,眼下或许有些亏本,以后只有莫大的好处。”
“愿闻其详!”许贯忠振衣静听。
见他忽而摆出极为严肃的神态,高强颇有些不自在,想了想才道:“咱们手上的银子,一是钱庄汇兑的抽水,二是船队贸易和份额,三是东瀛开采出来的金银,四是清溪帮源洞银矿的出产,这几项加起来,具体数字我没你清楚,不过一年总有个大几百万贯吧?”
许贯忠默然点头。要知道单单钱庄汇兑的金额,去年一年就达到了五千万贯之巨,已经是大宋朝廷全年收入的一半了,而今年的上半年,虽然有当十钱改为当三所造成的铜钱升值,通货紧缩原因,大通所流通地金额也已经达到了四千万贯!这当然不是说,大通钱庄已经有敌国之富。而是历来这政府收入与国民生产总值乃是两个概念,大通钱庄掌握了经济流通的重要环节,已经有相当的货币通过这个渠道来流通,因此在这个中国历史上商业经济最为发达的朝代,其经手的数额就显得极为恐怖了。
“你我都是胸怀大志的人。办这钱庄对国家到底有什么好处,彼此心里都是清楚的,既然手里有钱,国家又是需要钱的时候,此时不用,更待何时?”高强拿起扇子在桌上敲了敲,半开玩笑地道:“贯忠啊,财富是在流动中才有价值地。藏在家里数钱玩,数的不过是一堆死物,不能吃又不能穿,有什么用?总不成留着给自己打一副金棺材板吧!”
许贯忠也是笑,听高强又道:“我大宋原本就是缺钱,不是说穷,而是上到朝廷,下到平头百姓,在在都需用钱,缺的是铜钱。像四川这等地方,连铁都拿来铸钱了,还是不够用,最后只得用交子。朝廷原先用当十大钱,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弊病。迫不得已罢了。”
“现在改了当十作当三,物价是可以下来了,可要是缺钱的状况不解决,这物价下来了还是一样要出问题,要是一个铜钱就能买一升米了。那鸡毛蒜皮的东西怎么买?总不能全用东西换吧,所以呢。发新钱势在必行,既然铜钱不够,只能用钱引,这中间乃是环环相扣,少一环都要出问题的。”
有了现代的金融意识,高强对于大宋的财政问题有相当清醒的认识,说起来自然也头头是道,对着许贯忠,他还是第一次将自己的这全盘计划说的这么清楚。——当然了,限于对方的接受度,就算这样,他也只是说了一多半而已。
许贯忠咳了一下:“衙内说得清楚,贯忠也明白,如此说来,钱引非成不可,宁可咱们钱庄贴钱,也得将这钱引撑下来?”
“说对了一半!”高强笑道:“咱们大宋今年发行钱引三百万贯,我看过了,最小的也是一贯的面值,那有几个老百姓能用的着的?日常过日子还是用铜钱,咱们钱庄都不需去理,若是商贩来换钱引时,凡是大宗的交易,咱们都想法劝他在钱庄里开户,往来流水都在钱庄里走,里外也不用咱们掏出多少真金白银去。哪怕就算泼出大天去,京畿和东南两处,我出个两百万贯,也就吃下来了。”
见许贯忠意有不甘,高强明白他的心理,再怎么豁达的人,看着自己辛苦经营的财富就这么白白消耗,都会有些不甘心,许贯忠纵然是胸襟广阔的人,但一年多钱庄管下来,也习惯了没事拨拉一下算盘。
便又道:“这钱引抓到咱们手里,眼下是看着吃点亏,往后这好处可不是一点半点地。朝廷大臣理财有个弊病,今天你上台一套,明天他上台一套,把这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都当作彼此攻讦的把柄了,就如这次钱引之事,要是出了岔子,咱们和蔡太师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个都跑不了!”历史上蔡京在大观三年也就是明年,第二次被罢相,就是在当十钱上头栽了跟头,现在由于高强的介入,当十钱变成由赵挺之发行,蔡京提前废止了当十钱,这一遭可算免了,不过又生出钱引这档子事来,因此高强心里明镜一样,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叹了口气:“眼下太师和本衙内都得圣眷,若是哪一天失了势,被什么对头人掌了权,这钱引恐怕又要跟着遭殃,人存政兴,人亡政息呐!所以我寻思,总得想个什么法子,叫朝廷对这钱法不能随便指手画脚才行!”
许贯忠听到这里,遽然而惊道:“衙内,你是想要咱们大通钱庄,往后永久就掌握着钱引的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