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手段对付蔡京,必定引起他敌忾之心。此乃去一老迈之蔡京,却添一生力之梁士杰,得不偿失。”
说到这里,见石秀有话要说,许贯忠抬手道:“三郎,我知你意,你手下尽多能人异士,保管留不下半点证据。不过有道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日张康国暴毙身亡。身后连是否中毒都没验出来,却连官家都以为是蔡京所为,便是此理。倘若蔡京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奇暴毙。蔡攸是知道其中本末的,他见了衙内的霹雳手段,为求自保势必将前后经过悉数告知梁右相知晓。那时梁右相自度不足以独力与衙内抗衡,势必与蔡攸联结一气,团结蔡家党羽门人一同反对衙内,到那时朝野尽是敌人,衙内势必举步维艰,是杀一蔡京而结怨无数,智者不取也!”
石秀焦躁起来:“既然杀不得,如今蔡京将此事惊动了官家。大军到处玉石俱焚,衙内岂不是只有束手待毙一途?”
“呸,我宁可将蔡京杀了,再来和梁士杰斗过,也不愿俯首甘心,听那蔡京差遣!”高强大怒,倘若真到这个地步,虽然他依旧可以作高官,依旧可以当衙内。但之前种种努力全部抹杀,等如是白辛苦一场。早知如此,何必搞这么多事?当初也不必苦心孤诣洗刷自己,还作那个杀人夺妻的花花太岁,岂不快哉?
许贯忠慌忙拦住:“衙内,切不可乱了方寸,贯忠还有计较。”
“你说,你说!”高强强自按捺,若是在这个时候自暴自弃,那就大事去矣,谁都救不了自己了,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能轻言放弃。
“衙内,当初你收了宋江,要他在江湖上为衙内效力,后来又命他上梁山为山寨之主,许他日后得以招安,也有个前程,可还记得?”
“记得,怎么不记得?今次我叫宋江放手杀官,亦是许他招安,否则他乃是一心要求功名之人,怎敢如此?”
许贯忠击掌道:“这便是了,贯忠所说的计较,便在这招安二字上。如今天颜震怒,若是衙内不肯向蔡京屈膝,他那里再鼓动臣僚上奏,必定是要发大军征剿梁山的。此时衙内若再上奏,说此事乃是括田所恣意妄为所致,官家正在气头上,未必能听得进去,倒不如任凭官军前去围剿,想那梁山四面水泊,地势险要,宋江又有几万喽兵,且训练有素战力不凡,官军急切进剿必定无功。”
“等到官军进剿不利,官家再问计臣僚时,我便将此事本末上奏,言明乃是官逼民反,趁机请求降诏招安?”高强已经明白过来,想想水浒上的情节,确实是先剿而后抚,连续几次官军都吃了败仗,最后只好招安了事。即便是历史上,当宋江率众劫掠州县的时候,时任兵部尚书侯蒙也曾经请求皇帝招安,称“宋江三十六人横行河朔,其中必有能者,方今青溪盗起,不若降诏招安,命其往征方腊”,可见必须等到朝廷认识到梁山军的战斗力时,才会决心招安。
“正是,那宋江追随衙内经年,旦夕只望招安,今有此大好机会,自必竭力以奉,到那时衙内亲自招安,梁山一众归顺官军,大事便定。蔡相纵然有意借此要挟衙内,又岂可得乎?”许贯忠捻须微笑,一派从容不迫。
“听上去不错,看上去很美……”高强脑子乱转,这中间实在牵涉太广,一时计算不清,忽然想起一事要紧:“贯忠啊,有一事不妥,那蔡京本想抓着宋江来要挟于我,如今一旦梁山招安,他倘若改弦易辙,直接拉拢宋江来对付我,又当如何?”
许贯忠大笑:“衙内,你到如今才想到宋江有可能对你不利么?我且问你,当初衙内收那宋江之时,用何手段羁縻于他?”
高强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放他在江湖上,手里握着他的效忠书。须知江湖之上义气为先,宋江要统领绿林群雄,若是被人知道他竟是朝廷大官派去的内鬼,绿林好汉势必容他不得,为其安危计,宋江也得保住这个秘密,甘心为我效命。一旦招安之后却又不同,他已经脱离绿林,就算大家撕破脸,我将这效忠书抖搂出来,大不了他打明旗号作朝廷的军官,翻过脸来大杀自家那些招安的兄弟,以宋江的心性手段,你道他作不出来么?”记得清朝有个大案,叫做张文祥刺马案,三兄弟同在绿林情同手足,结果老大害其弟而霸弟妹,不但夺了弟妹的身心,还用兄弟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顶子。大家都是绿林出身的枭雄,这种事情高强百分百相信宋江能作的出来,没准手段更加干净利落,要知道这马新贻只有三兄弟,人家宋江可是曾经一百零八兄弟的,高人呐!
许贯忠笑道:“衙内,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宋江何许人也?衙内有一点说到点子上了,此人醉心功名,从衙内、上梁山,一切一切,都只为了自身功名计算。一旦招安之后,他是绿林出身,朝廷上下都不会如何厚待他,甚至只会设法分其权,减其势,最后叫他无所作为。他宋江若想在大宋官场中步步高升,惟有衙内能信他用他,作他的后盾,试想一个山贼出身的军官,他不倚仗着太尉府的高衙内,难道还想去巴结当朝宰臣不成?”
高强还没说话,石秀哂道:“贯忠,你这就说错了,想那陆谦也是大宋军官,还不是去巴结蔡家了?我大宋文尊武卑,倘若宋江真能帮着蔡京制住衙内,立下殊勋,蔡京能给他的好处可不比衙内能给的小呐!退一步讲,宋江不敢得罪衙内,却更不敢得罪蔡京,他手中握着衙内的把柄,衙内忌他,蔡京要用他,若我是宋江的话,索性首鼠两端,要挟衙内和蔡京都给他好处。到那时节,衙内岂非骑虎难下?”
高强倒吸一口凉气,倒不全是为了石秀所说的前景,这毕竟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在他看来,宋江选择许贯忠所说道路的几率或许还要大过石秀所论。他所头痛的是,这么一来,情况太过复杂了,谁也没有多大把握,前路一片混沌,到底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