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五关,三方并力之下,辽国不亡何待?取了辽西大片田地,自可容我辽东之民居住。适才那放言之张晖,其家便在来州,地近榆关不远,故而其人甚盼我大宋得能攻取辽西,让这厮可以衣锦还乡去。”
众人皆微微笑了起来,宗泽亦为之莞尔,却摇头道:“方今我大宋适与契丹定盟,重修兄弟之好,正遣使去命女真罢兵,故而契丹为不可征。张刺史若是思念家人时,可速速申文于我,待我行文向辽国关取,若到今岁终时,两国之间便不可再行迁移。”
听说契丹不可征,诸将俱都沉默一时,过得片刻,大忭方道:“既是如此,那高丽贫瘠,倭国太远,则惟有征女真矣,取了他曷懒甸路,与即开州等地,我民便好营生。前此我辽东之民无地者,多在彼处边界拓殖土地,每每被女真人以越界驱赶,甚或加以残杀,彼时我兵不得朝廷旨意,不能轻出,今日却好报仇雪恨。”
其实辽东的百姓也和女真人一样在乱世中生存下来,哪里会是束手就擒的良善之辈?女真杀过来,他们便也杀过去,常胜军大兵不能妄动,女真的主力其实也不敢轻出,于是报到明面上,便是一些小小的冲突,双方都在指责对方越界擅动刀兵,宣称自己则是谨守疆土,不曾逾越。私底下则各方均派遣小股精兵猛将,在边界上进行巡视,一遇到了就杀的不可开交,其状颇有些象后世地冷战。
宗泽初到贵境,自然不晓得内里许多曲折,听得大忭这般说时,亦觉有理,遂道:“既是如此,女真确有可征之道,然我朝与女真素无瓜葛,却有些少交谊,前次女真使者兀室往汴梁时,虽不能与大宋定盟,却也甚获优待。彼等现今在保州开口岸,已有商旅往登州市舶司登岸与大宋市易,算来也是盟邦。”
众人一听,心里正有些发凉,这也不能打,那也不能征,莫非就让辽东这么乱起来?或者要让辽东常胜军的刀枪,挥向自己治下无以聊生的百姓?
却听宗泽话锋一转道:“虽然如此,然女真既有犯界之举,便可以此相责。况且如今我朝正遣使晓谕女真罢兵,我意女真新近得志于契丹,又知契丹恨之切骨,恐非一纸诏书可定。若再责以辽东之事,只恐两国间必有一战,那时便是诸公用武之时。”
读书人的弯弯绕,又涉及到外交政策
武将其实是似懂非懂,只不过听说与女真必有一战,奋,郭药师当即道:“宣抚相公端地了得,我等皆听相公号令便是,只今须得我等如何做?”
宗泽亦已有了计较。便唤诸将近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吩咐了一遍,众人牢牢记下了,看看天时不早,便各自返去将歇。
次日天明,宗泽早早起来,轻装简从往各营去抚慰。这些都是诸大将携来的亲信兵马,算得上是辽东最为精锐地士卒,又是新近得了大宋的犒赏,正是所谓地蜜月期。见到宣抚相公拄着一支黎杖前来探营,都是欢呼相迎。宗泽所到之处人头涌涌,这苏州的百姓虽说是汉人为多,却也是数百年不知中原王化。对于他们来说,这位新任的宣抚相公就代表着中原的朝廷了。
所幸宗泽显然没有辜负这样地期望,凭他的气度才干,所交接者只是寥寥数语。便大多服膺,余众看在眼中,也俱都点头赞叹。对于刚刚投奔的南朝大宋。又多了几分信心。
如是者三日。苏州关下诸将渐渐散去,各回本营预备干事。首先是从各营抽调精兵猛将。渐次向南方苏州关内移去,到得彼处,由韩世忠等大宋军将教以大宋军纪等事,将之整编为大宋官军。好在这辽东常胜军地起家将帅有一多半都是中原地兵将,行伍间事遵循地正是宋军的传统,因此整编起来也不为难。
另一方面就是抓女真地生口,诸将遣兵在边界上巡哨,但见有落单的女真人,俱都捉了起来,随各处羁押。辽东与女真交界处长达几百里,北起银州(今铁岭市)南到开州(今凤城),这条线上一时间狼烟四起,女真在边界附近垦殖的谋克户纷纷逃窜,走的不及便吃捉了去。
这股风一刮起来,女真那边不是吃素地,不多时便发觉了辽东常胜军的这种异动。只是国主阿骨打正亲征在外,大将雄兵尽皆从龙而去,国中诸事决于国相撒改,便是粘罕的父亲。他一面飞报阿骨打定夺,一面遣使向辽东常胜军质问,哪晓得一开口就弄错了对象,现今人家已经不是辽东常胜军,而是辽东宣抚司了,身旁这个原本只是和南朝暗地里勾结的邻居,摇身一变,成了大宋地一片疆土了!
问题的严重程度立刻升级,撒改原本已经集结起来,预备反击对方在边境的挑衅行为,现今也只好偃旗息鼓。他也晓得事态地严重,如今女真正倾举国之力攻打辽国,若是在这时候和大宋开战,凭女真现今这点国力,哪里能是宋辽两个大国合力地对手?况且保州地自由市新开不久,撒改等南路女真人业已从此间的贸易中尝到了甜头,有些猛安谋克户都不再从征,转而去向深山老林要财富去了,想要象以前那样在短时间内动员大军,难度亦为之增加。说到底,女真也只是个刚刚形成国家地落后民族,其社会组织程度严重落后于中原,诸完颜治理国家,更多的还是依赖于引导民心,方今刚刚近秋,还没到女真人习惯性外出劫掠的时候,想要迅速动员大军的话,单凭那单薄的女真国家,当真力有不逮。
然而撒改第二次派遣的使者,虽然到达了苏州,却仍旧没有见到宗泽的面,这位名为乌林答赞谟的使节,从驻守苏州关的守将口中得知,宣抚司业已迁往辽阳府了。等到乌林答赞谟风尘仆仆赶到辽阳府时,宣抚司衙门是找到了,宣抚相公却不见踪影,一问方知,宗宣抚公车到任,往各地去视察民情去了,要问去往何处,几时归还,宣抚司的押司是一问三不知,乌林答赞谟无法,只得两手空空回报撒改。
这么来回一折腾,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下。且说马扩在苏州关别过了宗泽,一路疾行赶过常胜军地界,到了女真境界中,亮出南朝使节,咸州兵马司都统娄室不敢怠慢,情知撒改在南路道远,国中又无重臣主事,只得命人护送马扩一行往阿骨打军前去。
马扩原是惯了随军征伐,听说要他到军前去,却也不以为意,当下便与一队女真兵马同行,沿着潢水向西,而后再折向北,一路上几经艰辛,终于在辽国宁州附近,赶上了女真大军。
这一部乃是阿骨打亲弟吴乞买所率,是为大军殿军。听闻南使到来,吴乞买便教相见,待见是马扩时,不禁大笑:“也力麻力,别来无恙?”
马扩与他厮见了,便问:“不知国主现在何方?某携了紧要国书,须得即刻请国主拆看。”
吴乞买摇头道:“早十五日,国主大军已离此间,取道往辽国上京去了,这当口只怕已将上京攻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