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为大宋首相,以宋朝优礼士大夫的传统而言,这等了,皇帝亦要为之辍朝五日,号称哀毁追思。至于身后哀荣,则备极人臣之礼,皇帝亲旨赠太师,追封清源郡王,谥号正献,按照谥法而言,内外宾服曰正,聪明睿哲曰献,何执中可谓修身而平天下者,足为士大夫楷模了。——法通常都是隐恶扬善,类似于现代的悼词一样,只要这个人不是干了一辈子坏事,到底都会说点好话的,何况何执中运气确实不错,任左相期间大宋内则太平无事,外则开疆辟土,这个时候死掉,可谓死得其时。
他这么一撒手走掉,家中的灵堂可就热闹了,各方大臣和他自己的门生故旧纷纷来吊,挽词悼联挂了一排又一排,当中最显眼的自然非当今官家赵亲笔御书的挽词莫属。何执中长子何志并无甚才华,不过叨父之荫,作了个礼制局的官,现今当着上至官家,下到官员们的庞大吊队伍,跪在那里一天到晚磕头还礼,都还磕不完。
头一日是官家吊,下午是政事堂的宰相执政们,到晚上才轮到高强的枢密院。他到何府时,已是深夜了,前来吊的官员们大多走光,灵堂里只剩下孝子贤孙们在那里守灵,长子何志披着重孝,眼睛哭的红肿不堪,见到高强来吊时,一发感激,待还过了礼,忙站起来和高强说话。
原来何执中家中开的是金银铺子,算得上是大宋头一等的金银大商家,单单有名的银工就雇了几百号,早在崇宁年间就已经号称身家千万贯了。这还罢了,后来高强建立博览会。设交易所以公开买卖金银钞引。何执中亦是这交易所的股东,他虽然不似郑居中那么喜欢炒卖,但是本钱丰厚,加上高强等人自然也不会让他亏本,数年间身家直蹿升到上亿规模。大宋朝一年地税赋收入也不过如此,名副其实地敌国之富了。
何执中本人贵为宰相,却生性喜财,手里抠门之极,家中的子弟都受不到他的好处,说得好听一点。这是富贵不忘贫贱,富家日子穷着过。可是他的子孙贵幸,又不得大官作,不免手头拮据。高强有意拉拢左相,便时常命许贯忠给他们些好处,左右不过是作生意罢了,和谁作不是一样?这何志身为长子,家门所望,更加不得家里好处,若不是从高强那里每年都弄些钱财。这日子可就过的苦了。是以他见到高强,格外地亲热。
高强拉着何志的手。好生抚慰了一番。问过家中并无甚为难处,点了点头,便要告辞。何志赶紧跟着送到堂下,望望左近无人,低声道:“前日官家来探病时,家父已将札子献于官家矣,尚有一句言语,要下官付与相公知晓,道是高处不胜寒!”
高强微一点头,径自上马去了。原来何执中病重之际。高强命神医安道全为他整治汤药,这神医当真是名不虚传,虽然何执中病入膏肓天年已尽,但是着了他手之后。居然还多延了几个月之寿,直到此时方休。何执中为此甚是感激高强,又经长子何志请托。遂有临终献札子之举。
此时在大宋禁宫之中,赵恰好也在看这份札子,读了片刻,便将札子放下,闭目沉思片晌,而后又拿起来再看,如是者三。时已夜深,郑皇后得知皇帝还未歇息,不免凤驾来到延福宫中,见赵兀自闭目沉思,不由笑道:“官家方学道术否?何以忧勤至此。”
赵睁开眼来,望见是郑皇后,微微笑了笑,却叹息道:“娘娘,你有所不知,日内何相公,朕思及潜邸时旧人所余无几,朝堂老成多朋党之比,而新进者合堪大用者不多,故而为此烦恼。”
郑皇后见说,便向赵道一声“官家早些安息”,转身便要走。赵大为诧异,忙唤郑皇后回头,讶道:“娘娘何以来而复去?”
“官家忧劳国事,臣妾本当为君王解忧,奈何身有嫌疑,不得间语,不走何待?”
赵闻言方悟,原来自己言语中显露出为了宰相人选而烦恼,郑皇后的外家兄弟郑居中亦是热门人选之一,这皇后素来恭谨自持,故而不敢多留。当即叹息道:“娘娘这般持身以正,当真令人敬佩,只是朕今夜所思者,却非相位谁属,乃是为了一位臣工。”
郑皇后见说,方转头回来,问道:“何人令官家忧劳如此?”
“便是枢密相公高强是也!”赵拿起桌上的那份何执中临终札子,向郑皇后招了招,道:“何相公临终密奏,说道朝中臣工虽多,然知北边利害者无过于高强,只是如今此人年不满三旬,却已位极人臣,何相公以为处之如是之高,必使其遭群下之忌,一旦有所蹉跌,非圣朝所以保全功臣之道。朕思之不决,故而烦恼。”
见说,信手一指周遭物事,笑道:“原来是为了此事亦早在官家方寸间,顾不得决尔。”她地意思,指得是这间延福宫就是用应奉局的历年进献修起来的,如今乃是赵的安乐窝,赵日夜起居在此,哪里会想不到高强其人?
赵自知其意,笑道:“娘娘知我,那高强果是能臣,任于东南可理财赋,任于北地可定大寇,近来又受辽东纳土,天家宫室之建亦多赖其力,果真难能可贵。只是近来有些言语,亦说他的不是,朕方思及,恰好何相公亦是这般称说,故而踌躇。”
郑皇后眼珠一转,笑道:“官家所说言语,臣妾亦知,敢是说他高相公在燕云多有收买民心之举,非人臣所当为?臣妾以为,凡任事有功者必遭人忌,高相公不满而立便至两府,且内外俱有事功,说起来该当是官家识人之能。那些琐碎言语,何足官家垂顾?”
果然是夫妻连心,郑皇后这场马屁拍的他浑身爽利,起身执着郑皇后的小手笑道:“娘娘此言甚获朕心,高家父子皆朕亲擢,乃皆有所为,安见佞幸中便无能臣?朕自然不去听那些无聊言语,然而亦知何相公言下之意,以为臣下虽当勇于任事,不避猜嫌。为君者亦当体恤臣下,使其能始终相随。如今北事皆定,那大辽与女真亦在讲和,外事不必烦忧,倒是一个好时机,可教高小卿家权且避其一时物议。只是朕所犹豫者,高强实有功,若是旦夕去之,恐人言官家不赏功臣;如若加之尊位显爵,令其不视事。则其人年纪尚轻,日后恐复有大用之时。这般处之高位却又埋没人才。”
郑皇后这才明了赵心思,她现今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年华日渐老去,亏得高强在应奉局时进献诸般珍奇物事,什么精油宁心,文胸保持身材,更有密药栓剂,可以保持私处清洁,故而至今有宠,女人家心中怎不感激?见赵正在思虑高强去就。忙笑道:“官家如此豁达大度,待下以仁,真古之圣君也!臣妾以为,现今燕学士在朝。都省不乏理财之能臣,北边又无大事,不须高相公在朝。何妨择机令高相公外任?”
赵点头道:“朕亦有此意,只是高强方执兵柄,若是骤然出外,不免有左迁之嫌,倒显得朕忌他功劳了。待朕细思之。”
郑皇后见说,晓得也无说话余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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