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高强的人心,但高强却甚觉欣喜,当奔赴战场之时,谁不想和自己地亲人多聚些时?
不过旁人显然不能容他如此逍遥一个月,次日童贯便前来枢密院中拜会高强,称为见大帅。依照惯例,僚属见帅臣应当廷参,即在堂下行礼,不过高强已然做好了心理武装,一听说童贯到来,当即降阶相迎,不容童贯作态,一把便即扯住了,笑道:“下官奉旨宣抚辽东,正以新土不平,虏情难测为忧,今得童大王同襄其事,我无忧矣!”
听他说是“同襄其事”,童贯挥了挥蟒袍的袖子,唯恐人不知他的王爷身份:“宣抚怎可如此?上谕分明不许某家签书公事,只是备员而已,正要看宣抚在辽东一展长才。”
一番客套已毕,高强便请童贯上座,将一份札子递给他看,一面道:“今番前往辽东,一是要整顿彼处兵马,亦要详定边备,这便是参议司拟进于下官地札子,童大王知兵之人,想必有以教我。”童贯哪里肯接?再三推搪,禁不住高强其意甚诚,始接过展看。
看了多时,童贯方道:“宣抚知兵之人,此议复广集众智,某亦深觉其妙。只是这札子中说及辽东兵势不足,乞调云中之兵往镇,某却以为不妥。那辽东本已人多地狭,宗宣抚前已添兵一万余,便系背嵬军韩世忠统制,今又要十万西兵,不知如何措置?况且云中亦是新附,不可无大兵镇守,宣抚不调燕京兵马,其意亦在于此也。”
高强苦笑道:“某岂不知?然而燕京正当契丹中京,若是贸然调动兵马,彼以为我朝将有大举,或生疑虑。
惟有调云中之西兵往彼方可,幸得有童大王在彼,谅来西兵将士亦愿为大王驱使。”
这小子,一见面就给我下套……童贯心知肚明,彼此都是功高之臣,他已封王爵,受赵忌惮的程度丝毫也不亚于高强,要是他一当上监军就请求调动大批西兵去辽东,不遭赵疑忌才怪!如此一来,赵楷推荐自己去辽东监军的初衷就被完全破坏了。
当下笑道:“宣抚计议非当,论路程远近,兵力强盛,自当从燕京调常胜军前往,若从秦皇岛登海船,顺风一昼夜便至旅顺。何其便当?若说契丹生疑,更不消说,只是他方仰赖我大宋为其钳制女真,怎敢发一词相争!此事不必宣抚劳心,待来日本王自为官家言之。”
“终是要西兵,西兵善战,须不惧女真!”高强仍旧力争,童贯坚持不允,俩人一见面就争起来,一直闹到次日朝堂上。赵以云
,不准高强之议,却准他调常胜军一军往辽东为援,罢,改请调常胜军左军李孝忠部往辽东,其部距离秦皇岛最近,路上使费甚小,如果是从盖州登陆地话,更是只须一天便到。
同日亦发布了燕青为京东东路安抚使之命,因为要整顿海船。故而命下之日燕青便即起程,其动身比高强居然还早些时。而高强在京城直待到一个月满,喝过了两个儿子的满月酒。方才携家眷动身。
此番往辽东,从纸面上是携有大批粮饷军器,以及包括李孝忠部两万五千兵在内的三万多大军,不过这些兵马粮饷多半是从沿途次第起发,参议司的命令已经调度分明,因此真正与高强一道从汴梁出发地,也只是新往辽东去的宣抚司新任官属及其眷属。以及御赐颁给辽东将帅的一些犒赏而已。这些眷属之中,亦包括了童贯的妻妾七八人,比高强身后的眷属队伍更要壮大近倍,弄得高强甚是郁闷,暗地骂了几声。
这上千人的队伍,又有许多箱笼物事,只得从水路而行,经汴河而入梁山泊,然后从济水河出海。至刘公岛换了海船,方过海到旅顺口。其时已经将至岁终了。
移船就岸。那岸上一声号令,登时鼓角齐鸣。将士山呼海应,齐声喊:“恭迎高相公宣抚辽东!”五千黑风营,再加上一万背嵬军,俱都全副武装,看上去直是一片钢铁地海洋,当真威风的紧。
瞥了一眼身旁的童贯,那眼中地嫉妒和落寞神色难以掩饰,高强自然晓得他的心理,好比那些当惯了大官一朝退休地人,这种心理落差几乎是无药可救地,在京城时自可以深居简出来掩饰,到了这里,看到高强部下上万人的欢呼迎接,教童贯怎能不生感慨?只是高强这一瞥之间,就看到童贯身后船舱口地那几名妻妾来,登时便有些恶意地想道:“听说太监中变态居多,童贯近来心理压抑,变态程度势必变本加厉,这几个妻妾可就有的罪受了!罪过罪过,作孽作孽……”
“……敕宗泽即落辽东宣抚,返京述职,一应职事皆交由高强接掌。”将圣旨宣读完毕,双手交到宗泽手中,高强笑道:“宗相公且去京城纳福,此处自有某来镇抚。”
高强为了辽东将帅,不惜挺身与数名御史相抗,最终导致了半个台省地官员去职,自己也外放辽东,此事的经过业已传遍辽东,如宗泽、花荣等人固然是满心感激,郭药师等辽东降人亦多得他以辽东为重,且历年多受他的指挥,于此怎不欣喜?
宗泽接了旨,望了望高强,他却没有多少废话,肃容道:“辽东多事之秋,宗泽受命宣抚而不能毕其事,要相公在此劳心,愧不敢言!请相公入官廨升衙,待宗泽为相公解说辽东情势,并辽东将吏亦要参见相公。”说到这里,好似方想起旁边还有个童贯来,又加了一句:“与及童大王。”
老爷子地臭脾气啊,好似这文官和宦官天生就是对头似的……对于历史上这两个集团的恩怨亦有所了解,高强自然晓得宗泽的肚肠,也不去理会,却把手一摆,笑道:“自然是要见见辽东将吏,却不必着忙,尚有诏书在此。郭药师、大、花荣、史文恭、栾廷玉、徐宁接旨!”说着从身后的陈规手中又接过一卷黄麻纸来。
被点到名姓的六将慌忙出班接旨,听高强宣读诏书,原来是赵要招他六人进京面谒天子,俾可予以嘉赏。这亦是应有之义,象郭药师此类高级降官自然是要招往京城以观其人物,一面也可考验其对于朝廷的忠心,一面也给予高强这类朝廷派去地官员以充分的空间收拾地方,削弱当地的离心倾向。至于招花荣等人,却是因为当日高强在朝堂上称说他们功劳,赵大起兴趣,故而要将他们招至京城加以表彰。
六将一一接旨谢恩,高强方向郭药师笑道:“郭节度心怀忠义,归义朝廷,其事业已为京中官民称颂多时,官家亦颇喜之,今番往京城必大有得益,下官这厢先恭喜了。”
郭药师早从派在辽东的高强心腹朱武那里得了消息,当下也不敢说什么“历年多得相公照拂”之类的话,只是唯唯声喏道谢。
高强漫点头,方来到花荣面前,却并未说话,只是与这位少年成名的将军对视半晌,忽地叹了一声:“花将军,一别六年,将军鬓边亦已染霜矣!辽东风雪不易!”
花荣身上的甲叶忽地一阵轻轻响动,俄尔平息,方微笑道:“相公奔波南北,亦已清减许多了,花荣在辽东坐享其成,不能随相公大战平燕,委实有愧于常胜军的众位袍泽。”
高强大笑,用力拍了拍花荣的肩膀:“你好地很,他们都很羡慕你哩!当日梁山招安将士之中,惟你一人得建节铖,又能为大宋辟此一方土地,从此青史留名,何其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