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多年地理财老手较量?
却听燕青向赵道:“陛下,臣以为,盐茶等法自须当行,惟燕民一时不得适应。方今燕地濒海,民可自行煮盐,云中亦有盐池近边,是以可于燕山路独行盐引法,令彼处得盐,就于彼处行销,且莫论盐价高低,引值几何,先教其地百姓习于榷盐之法,而后再徐徐将盐价递升,最终始得与中国统一。如此则燕民既安,中国亦可免受其患。”
“茶则北地所产甚少,而其民多食腥膻,自然倍加需用。臣以为燕云地接虏中,每年边市榷场均需大宗茶叶交易,可令仍依往年易茶之法,茶引只及白沟旧界为止,而于燕地别行茶引,于旧界上受茶,燕云各处贩售。既有虏中市易茶叶之利,谅来燕云茶价亦当随之腾升,待与中国相等时,即可将茶引通行无阻。只是此法须得我朝与北虏开市贸易方可,如若不然,则只得募商贾自行贩茶售于燕云百姓,但得民怨不集于朝廷,也就是了。”
燕青一番话,说得赵若有所思,百官交头接耳。高强看看燕青,心说你倒是厉害的,把事情说地这般似是而非,好似我的主张过于保守,而梁士杰地办法就太过冒险,只有你最得当!没法子,对于从商业中发展出来的市场价值理论,纵然宋朝的士大夫在中国历朝历代中算得上是最熟悉经济地,他们也绝对不能在这么短地时间内消化领会,这也正是为什么高强要倚仗着应奉局完全不受朝廷文官挚肘的优势,才能发展出自己一套理财体系的缘故。好比王安石的那一套,本身就颇有缺陷了,偏偏对于大部分官员来说还是过于超前,加上权威又不足,结果就是变法变到后来越变越走样,最终变不下去了。
其实真正代价最小地办法,高强刚刚反讽梁士杰地时候就已经说出来了,就是发补贴,不过不是给百姓,而是给商人,一方面培植当地和大宋接轨的商业体系。一方面也可以借助民间资本来缓解朝廷财政地压力。这样逐年减少补贴力度,最终达到统一市场。至于对商人地补贴费用从哪里来?很简单,举债就是,如此就可以利用整个大宋地经济体系来消化这一笔支出了。不过呢,反正高强和燕青之间有默契,他也就不来拆穿燕青地说法,反而是作皱眉无奈状。
梁士杰对于燕青地说法也是似懂非懂,不过他是一个很合格的官僚。官僚地做法一般是,对我有利的就是有道理的。既然燕青说还是应当権盐茶,那么这就是对他有利地。至于具体地措施,难道梁相公刚刚有说到具体地
?这只是燕青加以演绎了一下而已嘛!
于是梁士杰推波助澜,几位党羽再一起哄,这条就算通过了。表面上看起来是双方大致平手,高强略微吃亏,其实得益的只有燕青一个人。只是单从表情上看来,燕青完全是无动于衷。依旧潇潇洒洒地行礼如仪,回到自己那右史地座位上去作记录员了。
然后说到方田均授法,要清丈田亩编订黄册。这等事对于新纳领土是免不了的。只是高强说起当初平燕之时。有许多当地“义民”用各种方式相助王师,的是有功之臣。业已承制授官有差,或者只复其家租税。按照大宋的田赋制度,对于官户是一律免税地,因此高强请求免丈这些官户的土地,而要重点清丈那些契丹人侵占汉人的田地。
高强心里也清楚,燕云的契丹人其实有很多已经汉化,他们也是种地地,然而这样一行方田法,汉官势必会趁机欺压他们,打着民族的旗号去夺取他们的土地。可这也是么办法地事,谁教契丹人二百年来从燕云得了那么多好处呢?也该是叫他们付出点代价地时候了,况且一味拦着朝廷里这些官员,不许他们沾手燕云地话,人家道你打下燕云山前八州,金山银山自己一个人独吞,谁不眼红?知识分子要阴人的话,那可是防不胜防地,早晚参你一个挟朝廷自重,对燕人市恩,进而参你是意图自立,有不臣之心,那可就糟糕之极。
关于燕人官员的任用,这次是叶梦得出来谏言,称说燕地甫平,朝廷不明当地风土地情,确实需要当地官员相助,是以十年之内,通判以下官员须得有半数燕云之人,通判以上方可依照朝廷的选法加以任用。这些大臣官做得高了,家财自然也会多些,想来也不在乎进京求官的这些花费,还会感激朝廷给了他们一个入朝为官、进入大宋权力中枢的机会。
一番明争暗斗之后,已是午牌时分,大殿上的争论终于告一段落。赵累的不行,心说这幸亏是五天才有一次这样的大朝会,以后再有这类大动作,尽数丢给三省和枢密院去争吵,吵完了才好拿上殿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天梁士杰也算是占了些便宜了,起码在高强最为权威的理财领域,梁士杰有了燕青的帮助,并没有落了下风。是以散朝之后,阁门外一群大臣围着梁士杰寒暄奉承,包括参政大臣张克公亦在其中。不过郑居中站在一边,心里可就有些苦恼了,那日原本与高强商议好了,要合力捧了梁士杰上位,可是看看今日梁士杰和高强互别苗头的架势,这两个显然不对盘,然则那便如何是好?
中年郑国舅之烦恼,高强自然是看得清楚,他顾自上了马,待牛皋问他往哪里去时,故意大声答道:“往博览会去者!”边说边溜了一眼郑居中,郑国舅当即心领神会,向臣僚告罪先走,拐个弯也奔博览会去。在他之后,叶梦得亦步其后尘,拐弯抹角地往博览会去。
不提三个执政在一起开小会,却说赵下朝来,先命身边中官将燕青请到御苑中来。
时候不大,燕青便到。赵看时,只觉得眼睛一亮,燕青竟尔穿了一身胡服,丝毫不见草莽之气,却益发显得英挺俊秀,当然这一身也不算是标准的北地胡服,业已经过了燕青那些应奉局手下的改良,只是赵哪里辩的出许多?
当下吩咐燕青坐了,赵便问道:“卿家何年中举?中举之前作何营生?”
待得知燕青从前是高强的家仆,入太学时才脱的籍时,赵大为慨叹,说道:“家仆亦得上舍及第,卿家当真难得,可敬,可敬!只不知可有人以此相诘难卿家?”
燕青笑道:“世俗之人在所多多,臣亦理会不得许多,只是尝有大臣语及时,每欲以为笑柄,臣却淡然处之,答以自僮仆而为大臣者可以为荣,自大臣而为僮仆者方以为耻尔。”
赵闻言拊掌大笑:“卿家所言极是,果然妙人妙论也!”
赞叹一回,却又道:“然则卿家之受高枢密之恩实重,何以近日观卿家言行,颇有怏怏之意,因何事与高枢密有所?待朕为卿家解之。”
这一问不打紧,燕青慌忙跪倒,那眼泪说来就来,泣道:“官家仁孝,乃以恩义责于臣下,然臣下亦读圣贤书,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况且高枢密于臣下恩大于天?然而近日高枢密以无出休妻,蔡氏大娘泣血犹无以回环,只得落发出家,临去时作一钗头凤以遗高枢密,臣偶然见之,深觉凄怆,于是不免觉得高枢密为人稍显凉薄。”说着,便将蔡颖那一阙钗头凤演绎一番。
赵尚是首次得闻这一曲,但觉低回婉转,荡气回肠,待燕青唱罢时,他痴痴半晌,才如梦方醒,叹息道:“果然绝妙好词,当真我见犹怜,何况卿家?只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高枢密这番休妻,亦是出于不得已,卿家还是稍稍开怀罢!”燕青伏地道:“官家厚恩,天高海深,臣敢不遵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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