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这结局……虽然事先早料定了大抵不出近臣一脉,然而高家父子的谋划中独独忘记了还有亲王监军这一手!
亲王从军,在大宋朝并不是没有过先例,好比太宗征北汉时,就曾经命秦王赵廷美从军,只是从事后的结果来看,大概是赵光义为了铲除对于他皇位潜在威胁的一种手段。
然则现今站在这里的几个儿子,除了赵桓和赵楷两人之外,其余三个都未成年,而赵桓和赵楷之中,赵桓身为太子,监国居守或许是他的本分,领兵出征可就有些离谱了,哪怕是皇帝御驾亲征的概率也要比太子领兵大一些。
如此推算起来,莫非又是为了抬举赵楷这个嘉王?原本历史上宋军北伐之时,好似也有以赵楷为帅的提案,后来大抵是因为政坛的明争暗斗,结果未能成行,可见当赵楷谋夺太子位时,这领兵立功确实是一着妙棋。
“辽东新附之地,未明王化,若真能以太子、亲王临之,必定能使其地其人畏威怀德,心悦诚服,官家如此圣明英武,真臣所不及也!”高强一面口中大拍赵和几个皇子的马屁,一面却心念电转:“带太子的话,有可能引起赵自己对于太子过早抢班夺权的猜忌;带赵楷的话,太子又要疑我党附赵楷,有动摇东宫之意。不管是带哪一个,总之是埋下了朝中对于辽东忌防地种子。等于是在战略层面限制了的空间,大大不利我施展手脚。至于监军的挚肘,倒还在其次了。”
顷刻之间,高强便下定决心,一个皇子都不能带!当即双膝跪倒,作惶恐状:“只是昨日臣遇一大事,当时尚不明其意,现今得知官家有以太子、亲王临军之意,始悟其事不祥,臣万死!”
他一个脑袋磕到地上。压根就不打算起来了。赵与高强素来亲善,闲常说话都好似拉家常一般,离了朝堂的话,就连跪拜也不是每次见面必须的,何曾见他这般郑重?不由得也对于高强口中的不祥大事起了好奇心:“卿家请起,但直言无妨,朕只赦你无罪便是。”
高强又是做作一番,直到赵再三促请,方勉强起身道:“官家容禀,臣昨日府中一名妾侍临盆。诞下双胞男丁一对,即臣之次男,三男。”
赵见说。笑道:“此乃大大喜事,高太尉素来以门中男丁不旺为忧,今卿家年近三旬始得三子,正该大大庆贺一番,何不祥之有?”
“官家容禀,臣……臣只因忧愁家门丁男之寡,故而昨日妾侍临盆时过于担忧。竟不顾己身体面,亲至产房中等候。虽然天幸母子平安,然而臣乃是行将守边之人,临行遇此血光冲撞,识者乃以为不祥,恐怕此去必有兵刀之祸矣!”
这话倒是对了赵的脾胃,他好的是琴棋书画,喜的是道术玄虚,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铁血因子。雄才大略更是半点也不沾边,一听高强说得是这样事体。眉头登时皱了起来。在那里沉吟不语。
高强见状,更加作惶恐状。道:“臣为国家守边,纵使边疆有警时,亦惟有督众力战而已,岂敢退避?只是此事毕竟不祥,若使太子、亲王临边,有万一之失,则臣万死莫赎矣!”
赵楷花了许多功夫,方才说动了赵以亲王监军辽东,虽然是摆了几个皇子一同让高强自选,然而正如高强所看到的形势,余人尚未成年,太子又过于郑重,到头来可能地人选还是只有他一个而已。现今太子已立,他若要动摇东宫之位,内则要百般设法取悦赵,哄得他决意易储,然而单单这样还不够,废嫡立庶乃是历代大忌,大宋朝的政治也不是皇帝一言堂,赵总要顾忌一下臣僚的反对和祖宗家法的约束。
于是赵楷还要在外谋干,不外乎联结大臣,多立声名,一旦立下大功,得到臣民拥戴,那时赵也可顺水推舟,改立他为太子了。他的眼光倒是准的,看看满朝文武之中,高强不但权位极重,而且春秋最盛,以他三十不到的年纪已经到了这个位子上,想要长保富贵的话,决计不是用官场的寻常手段能达到的,倘若不能和下任地皇帝搭上关系,一旦新帝即位不敢用他,他不是惟有以壮年退隐的悲惨下场?
只是他千算万算,再也想不到一点,那就是高强压根就不在乎什么官场富贵,他的目标原本就是能够快快活活地回家混日子去!正是这一点料错,才使得赵楷百计拉拢高强,却始终不得要领,成了这般尴尬局面。
当时见高强说出这等话来,赵楷大为情急,心说这厮好不知趣,为何又要拒本王于千里之外?转念一想,只怕此人惯了独
,怕我到辽东之后从旁挚肘于他,故而砌词掩饰。要你立功,好为本王夺嫡之事张本,岂会挚肘于你?也罢,说不得只好将言语来安其心。
“官家,高枢相操劳国事,以儿辈之身为忧,原是他一片忠心。
只是儿等既为亲王,国事便是己身之事,现今既知辽东恐有刀兵之兴,岂能坐于京城,忍看臣僚将士冲锋冒刃,蹈死不顾?儿愿向官家请命,若亲王到辽东之后,并须依高枢相节制,若国家所重者,虽亲王亦不必惜其身!”
这话说起来甚是铿锵,赵不由得为之动容,座中却有两个人在那里暗暗叫苦。哪两个?第一个自然是高强,他把出这等理由来,原是想要吓得这些养尊处优地龙子们知难而退,哪里晓得皇位的诱惑之下,赵楷连这点风险也不放在心上了。
第二个却是太子赵桓。他身为太子。今上赵却是身子健壮,至少还有二三十年地皇帝好作,后面又有一大班兄弟在那里虎视眈眈,因此自打当上太子第一天起,便即打定了主意,少说话,少动作,保得东宫直到登基,那就是他的胜利了。
他对于朝堂形势的观察,其实也和赵楷差不多。当朝宰执大臣多半年高,能撑到自己接班时的大概只有高强一个人,而从高强自身富贵出发,他也必定要依附新皇,只因一朝天子一朝臣,一旦新帝登基之后,象他这样立功前朝而又春秋鼎盛的大臣,那是一定要投闲置散,处之高阁而不用地。
苦于太子身份,目标过于明显。尽管看清了这一点,他却不能象弟弟赵楷那样,变着花样地去“勾引”高强。免得被人扣上一个身为东宫勾结当朝大臣的罪名,那时可就给了赵和弟弟们最好的易储借口了。
当得知赵因赵楷的奏议,有意选一亲王赴辽东监军时,他便立即看穿了自己兄弟的用意,然而却仍旧不敢多开口说话。待听得高强以什么血光之兆为借口,婉拒亲王监军时,赵桓在那里暗自喜欢。结合其多次暗中示好,又拒绝为嘉王西宾来看,大概这位高枢密是地道地保皇党,已然下定决心要站在太子一边了罢?
眼见赵楷仍不死心,在那里大表忠心,赵桓虽然自知不得赵的喜爱,却也不得不开口说话了。当然以他的身份,首先是要避免赵怀疑他想要早日抢班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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